东边出西边雨一

    　　“所谓爱的感觉只有当彼此的关系要瓦解的时候才会发现出来心理分析及经验论者都能举出无数例证说明这类人内心中实存有孤独与无意义的恐惧感，常常这中感觉是非意识的，但有常被卓越与完美的感觉所掩饰既然个人不能存在于虚无的意识中，因此也就会感到世界的孤独与敌对性。”

    ——弗洛姆（逃避自由）

    （一）

    苏风出门时很匆忙，以至于一贯以严谨著称的他，竟把手机落在家里了。可有些事情，偏偏就是巧合，或说偏就那么不巧。汪小慈在苏风刚出门才五分钟时，给他拨了一个电话。

    陆白压着一肚子的火，走到客厅接起电话，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汪小慈嗲声嗲气的说：“苏团长，晚上我们排练，七点钟结束，你在月亮门那里等我吧。”

    陆白一听，就知道是汪小慈没错，这火更是腾一下子上来了，但她依旧没作声。陆白是个很有涵养的女人。

    汪小慈顿了顿，没听到对方的反应，有点奇怪“喂喂”了几声，才觉出不对头。

    陆白感觉到汪小慈的不安与困惑，她压着火，用平静但分明是居高临下的口气开始讲话：“汪小慈。你好。苏团长出去了。我是陆白。”

    陆白的这几个单句说的简净干脆，不带感情色彩。

    汪小慈是很吃了一惊的，因为是陆白接的电话，因为陆白竟能叫得上她的名字。更因为陆白能用这样明白无误的居高临下的口气和她讲话。但她不敢贸然开口了。

    陆白仿佛故意留给汪小慈一点缓冲的反应时间一样，顿了顿，接着说：“汪小慈，你和苏风的关系我了解，不用你再作解释。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认为你够资格并且也有可能做苏团长夫人，那么我让位给你。如果你觉得无法胜任，那么，我劝你及时打住。”

    陆白说完了，稍微等了等，听汪小慈没反应，就挂了电话，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又回到屋里生气去了。

    电话那端的汪小慈，直到陆白挂了电话，才反应到味儿，竟觉得哭也不是，骂也不是，呆呆地站在路上——她是在去排练场的路上拨的电话。

    其实真要算起来，这并不是陆白和汪小慈的第一次通话了。早在几个月前，汪小慈和苏风的关系刚刚由舞台上发展到床上时，陆白就已经洞若观火。只是她不愿意点破，但她实在是个聪明女人，她需要知道足够的关于她丈夫的事情。陆白没有去调查任何人，她全凭一个女人的直觉。一个已婚女人的直觉真是世界上最难以琢磨的现象，这种直觉可以自动由表及里、去伪存真，甚至在，没有理论直到与事实证明的情况下，能够直接探测到问题的核心、实质。这种建立在婚姻关系中的直觉是如此神奇，简直无法诉诸笔端。总之，陆白断定苏风身边一定有了一个女人，她只需要核实一下。于是，有一天，汪小慈接到了苏风的电话，但她拿起来“喂”了半天，也没有人回答，二十秒后汪小慈挂线，几乎是在那一刹那，汪小慈也凭女人的直觉同样洞若观火的明白了打这个电话的人一定不是别人就是苏团长夫人陆白，苏风的电话一定落在陆白手里，陆白于是趁机核实她那没有座实的猜测。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的。但结果是，两个女人出奇的默契，她们为着自己的打算，谁都没有声张——苏风当然毫不知情。但两个女人心如明镜，开始了剑拔弩张。虽然如此，汪小慈在几个月后的今天，意外的从电话中听到陆白的声音，还是吓了一跳的。她们以前也认识第。当然，任何一个处在她这样地位的女人，都会吃惊。

    此时的苏风苏团长，正在去歌剧院的路上，根本不知道电话里这一切，甚至他还在揣测，妻子陆白刚才无端地吵架是因为什么。苏风是个生性敏锐的人，正如他是个生性风流的人。他隐约的预感到了什么，却不能肯定。苏风一辈子最讨厌捕风捉影，但当他自己不得不处在这样的境地时，他只有尴尬的不知所措。

    苏风是市歌剧院的副团长，正职那位其实是个名誉上的，所以团里的事差不多都是他在管理。虽然已过不惑，然而他仍然保持着年轻时的身材和活力，甚至可以说，我们这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团长是相当英俊的。他身上有艺术的气息，这也许和他从事的职业性质及他的工作环境有关。

    当然，苏风也是相当浪漫的，否则，就不会在妻子和情人间上演如此尴尬的对话了。汪小慈是苏风投缘的女友、亲密的情人、是红颜知己，怎么说都不为过，只是别讲成苏团长夫人。苏风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点：他不能没有情人，同样，也不能没有夫人。当然，情人和夫人的人选，又并不是一程不变的。

    目前的阶段，汪小慈是他的情人。而一直以来，陆白都是他夫人。

    苏风就这样边揣测陆白下午的无端吵架，边衡量与汪小慈的关系，走进了歌剧院他的办公室。推门一看，汪小慈坐在屋里。

    汪小慈原本是要去排练场的，但因为那个电话，她认为这件事情是比排练一场半场重要得多的，于是径自去了苏风的办公室等他。苏风并不知道那个电话，对她的出现吃了一惊。

    汪小慈是歌剧院的一名小提琴手，名不见经传。但技艺却还有几分值得称道。姿色却比琴技出众得多。但谁也不知道，她是智商是比她的姿色还高，抑或比她的技艺还低。

    汪小慈看见苏风来了，很委屈的坐着没动，却把背对着苏风。她当时穿一件粉红色的圆领短衫，带有精致的流苏，一条黑色的长斜裙。这身衣服恰到好处的衬托出她美丽的身材和别致的韵味——汪小慈是有韵味的女人，那种精致如流苏般的感觉。她有一双伶俐的眼睛，细眉微挑，看上去很精明干练又很又女人味的感觉，总流露出一种将老而未老的女人，最打动人心坎的神态。她的这种有点脆弱、有点轻佻、有点放浪的眼神，不知道让多少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她的神态做派，总带着点那么微微的柔弱和倦殆，让男人会时刻担着心，怕风吹了雨打了，她这个瓷人会化掉了。人人都承认，汪小慈这样的女人，虽然称不上端庄典雅，但绝对够漂亮。

    苏风笑了笑，看这美女总是养眼惬意的。他随手带上了门，然后用温婉的口气问她——苏风对女人的口气，总是自觉不自觉的变成这样温柔的、缱绻的、有点朦胧的暧昧的——“小慈，怎么没去排练？”听这口气，谁也不会想到，二十分钟前他还在和妻子大吵大嚷，风度尽失——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他们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面孔，这并不是感情的虚伪或为人的虚假，而只是一种人性而已。

    “你问我吗？”汪小慈把身子转过来，拿眼睛望他。她这时候就斜倚着坐了，身资越发窈窕了。

    “是，问你，当然问你呀。”苏风又笑了，这次是真心的，因为汪小慈如少女般的任性而矫饰。她已经快三十岁了，也许已经三十岁了，谁搞的清楚这个女人的年龄呢，但有时候，她却流露出十五岁的少女的娇俏。无论如何，男人们是喜欢娇俏的女人的。

    “还不是因为你夫人陆白！我给你打电话是她接的，还听出了我是谁。”汪小慈说完，看见苏风楞住了，只好又把身子转回去，有点不情愿的把脊背对着苏风，眼睛不知道看什么地方好。

    苏风听到这句话好象打了一个寒战一般，呆立了一分钟。他原本就是聪明人，刹那明白了。陆白下午的无端吵架，陆白近来反常的冷漠和疏离，陆白的阴阳怪气，一切都有了答案。他原本早该料到，他怎么会让这两个女人交锋呢？！这件事做的太愚蠢了！陆白一定知道了一些事情。至于从何而知，苏风现在已无心考虑——苏风要的是问题的实质，和结果。其他的并不重要。

    “她怎么了？你和她说什么了？”苏风急切而粗暴的问汪小慈。这时汪小慈在他眼里由美丽的情人，变成了危险的易暴品。他万万不想引起家庭大战。

    “你对我凶什么！怨我吗？难道我刚被你老婆抢白了，现在还要听你吼？”汪小慈这会儿真有点急了，因为她预想的温柔抚慰没有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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