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说不出原因的原因才是最真实自然的,它自然得让你找不到丝毫的理由。从初秋开始,杜甫的八首秋兴诗就如同我的影子一般,只要有一丝空闲,它就投射到我面前,无法预料也无法躲避。
如果将这种感觉美言为忧郁的诗人气质,除了虚幻地增加一些诗意的浪漫外,其实解决不了任何现实问题。我非常清楚自己的需求,至少在最近五年内我应该也必须保持工作的激情,任何与诗有关或所导致的情绪与我从事的过于理性的工作是格格不入的,它们只能是我休闲时一杯清香的茶,绝不能侵入到工作时冷静的笔调之中。
更糟的是,这种情绪不仅挥之不去,而且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白天面对客户时,我的眼神明显不如以前那般锐利和自信,有淡淡的伤感不自觉地掠过,让我感到连说话都少了一份底气。晚上上床后久久不能入睡,本来在虫鸣声中的睡眠是深沉和惬意的,但对我而言,这鸣叫着的、可以流动的秋曲,与我心中的秋意竟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我的头脑会长时间保持相当清静状态,仿佛与秋已融为一个整体。
我清楚有一种叫伤秋的情绪已在身上聚集了相当的能量,我必须释放自己。我决定写一首诗,题目就叫慢慢释放的秋悲。十一长假期间,我哪里也不想去,将自己踡伏在家中酝酿解脱自己的方式。我给自己斟满一杯杯平时最喜欢的艾丁格黑啤,让全身的每一根血管都尽情地扩张着,在键盘上用敏感的十指发泄着积淤已久的诗句。我写诗时从来没有如此愉悦的感觉,诗句那么自然地随着酒意汩汩而出。完稿后,我如同一个失血过多的病人,将最后一口真气消耗完,在某一刹那甚至还产生了幻觉。
第二天我捧着诗稿,如同端详一块从我身上切除的肿瘤一样。突然又想起秋兴,我对着自己坏笑了一声。我提笔将诗句的最后一段做了些修改,我有重新命名的权利,这应该是个无法释放的秋悲。
我翻出杜甫的秋兴,它也是一个病人,每到秋临时就发作一次,而且该病极具传染性。我暗自庆幸我能自愈,杜甫却只能在秋兴后二年病逝于秋风中。我不知天高地厚地作一番比较后,得出的结论是非常明白和浅显的,杜甫是个真正的诗人。真正的诗人大多是抑郁症患者,我忽然萌生出作一回做医生的冲动,给一千三百多年的秋兴把脉问诊,用我自己的偏方,而不是求助于权威性的伤寒杂病论和本草纲目。
杜甫是一个最有理由和最典型的抑郁症患者,如果他精神健康的话,他就不是一个我认为的最伟大的诗人,他也写不出诗史上最伟大的秋兴组诗。十多个世纪以来,没有哪首诗象秋兴一样,被无数次地注解诠释、被逐字逐句地条分缕析。叶嘉莹先生收集点评成书,名曰秋兴八首历代评注集,编入当代中国古典诗学权威的迦陵著作集之中。法国汉学家郁白先生也亲手点评秋兴,不由自主地喊出了最伟大诗作的结论。
秋兴中极度悲怆着的病秋,是诗人感怀于自然的不幸和无奈,从而将欲望和陶醉、焦虑和踌躇、觉醒和危机交织到一起,是一种综合性的而不是局部的病痛。我必须从杜甫自身寻找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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