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血迹已干涸,用力握拳搓了搓,淡花了一些。从书包里掏出纸巾,风雨蹲下,仰头递给蹙眉盯着指尖那一滴血的少年,极小声的说:“芸霁,给,擦擦。”
少年接过纸巾,胡乱在两只手掌中搓揉,隽秀的容颜依旧暗沉,风雨从中解读出一丝嫌弃的情绪。
“谢谢你。”她歉疚的说。
芸霁揉着纸团,挑眉看她一眼,“你朋友?”
风雨看了看紧阖的急救室门,微微颔首,说:“她是我舍友。”
纸巾已被揉得面目全非,男孩儿坐直身子,长出一口气,扬手一抛,手中的东西便进了角落里歪歪扭扭的垃圾桶。
藏青色的短款棉服外套被塞进风雨怀中,她仰着头,眼睛对着那人眨了眨,听见他说:“脏了,你洗。”
他穿着格子衬衣,外套一件蓝色毛T,袖口向上挽起,露出一截精瘦白皙的小臂。风雨认出,那与她在丁修家半夜洗的是同一件。
后来,他们没有等到陈思被推出急救室,导员看了几次手表,叫风雨先回学校。风雨起先不同意,坚持要等到陈思平安的消息。十点四十的时候,导员不再纵容她,严词要求她立刻回学校。
风雨倔着脸,仍打算坚持,手臂却被芸霁拉住。
“她的情况我发消息给你,她家长今天晚上就到,吴风雨,你回去!”导员说。
“走。”芸霁在她身侧小声说。
风雨这才抱着他的棉服外套,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他走出了医院。
回去的路上,芸霁将车开得很稳很慢,风雨坐在副驾驶,一直垂着头。
在一处红灯路口,芸霁侧眸看她一眼,说:“你们导员会照顾好她的。”
“嗯,”风雨出声,闷闷的,“其实,我跟她关系不是很好。”
红灯跳成绿灯,芸霁不语,又向前了几百米,他淡淡的说:“你们导员其实是不想你太清楚她的情况,不想你回学校多说。”
风雨倏地地抬头,看着他在月光霓虹中明暗分明的侧脸,“我不会说。”
“我知道,”他说,淡淡的,却是理所当然的语气,“可是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芸霁,”风雨微微蹙眉,小心翼翼的问:“你,懂吗?”
你懂吗?仅从那半身鲜血淋淋的情景,你可看得懂在一个少女身上发生的是怎样的事情。
车轮碾压在积了雪的路面上,发出呲呲的声响。风雨又想起13岁的那一场车祸,以及那一个肚腹跟小山丘似的女人。上救护车的时候,她白色的裙子已变成了刺眼的腥红,汗水浸湿了一
整张惨白的脸。
阿南站在身旁咋咋呼呼的喊头痛,风雨的眼睛却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救护车车门一点点的关闭,她总觉得,那个小山丘在微弱的起伏,像呼吸,像心跳。
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那个小山丘后来怎么样,风雨无从知晓。只是每每想起,她都由衷的希望,他们能安好,小山丘能在母亲温柔的期盼中来看看这个世界。
风雨问他懂吗,芸霁没有作答。
13岁那一年炎炎的夏末,大院里蝉音袅袅的时候,小小少年芸霁和黎尧你追我打的回家,在家门口分手,黎尧还悄悄跟他说,十万,张家城是不是你姐男朋友,我看见他们在小树林里聊天了。
张家城也是大院里的人,和姐姐一般年龄。芸霁撇嘴不屑,他可配不上我姐,我姐没男朋友,我妈说了,没几个配得上我姐的!
芸姐姐是谁?那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天仙儿似的好姑娘!
小芸霁打发走笨蛋黎尧,嘟着嘴闷闷不乐的朝屋里走,他想可得跟姐姐好好谈谈,可不能跟张家城谈朋友,他笨呀,长得丑呀!
从门廊玄关走到二楼,他没有遇见人,大人还没下班,家里小阿姨可能出门买菜去了。姐姐呢?他连书包也不放下,跑去推姐姐的房门。
芸霁想,13岁的自己不懂那些自身下流出的献血意味着什么,他太紧张太害怕了,那天仙儿似的人儿伏在粉红的地毯上,瀑布似的黑发铺洒一地,遮住了她美丽的容颜。和雨后的晴空一样蓝的裙子正在被一片又一片噬骨的鲜红侵占蔓延,妖冶目。他太紧张太害怕了,所以除了哭叫,他不知所措。
17岁的芸霁,在经历过姐姐的那一件事情之后,当然懂吴风雨问的东西。他只是真的不愿再想起13岁那一个,炎炎的夏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