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修,朝他身后的那几人看去。芸霁从车里拿出来一条印花毯子,盖在程尔阳的腿上。
初春的山上,傍晚的空气凉飕飕的。夕阳渐沉得厉害,像在画上又添了几抹深色,所有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风雨心里有些酸,有些疼,更多的是空落落。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收回目光,对丁修说:“丁家哥哥,今天不行。找,找时间,给我说说我家的事儿,行吗?”
“我家”两个字她咬得很重。丁修脚一抬,把脚边一块儿圆润的小石子踢得很远。
吴家小女,丁修自懂事起便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媒妁之言的小媳妇儿。甚至在遥远的记忆里,有一个凉爽的夏夜,在医院幽深的走廊里,年幼的自己被父亲高高举起,透过隔离玻璃指着婴儿房里的一个软软呼呼的小人儿。
父亲在耳边,带着笑意说:“小修你看,那是风雨,是咱们家的小媳妇儿。”
他听得懵懵懂懂,白玉瓷似的小脸贴在玻璃上,直直地瞅着那个小人儿。
记忆是很模糊的,丁修没有记下那个小人儿的长相,其实婴孩儿大多长得差不多,实在是难以分辨。
所以,在程家老爷子生日那天初见风雨的时候,丁修想起的只是那个夏夜留在遥远记忆里的徐徐夜风和医院走廊里柔和的米色色调。
晚上,风雨和程尔阳一个帐篷,丁修和芸霁一个,黎尧和李然一个。
有薄薄的月光透进来,清清浅浅的。
程尔阳背对风雨睡着,几乎听不见呼吸声。风雨平躺着,毫无睡意,眼睛一直瞪得圆鼓鼓,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帐篷顶,在夜色里颇有些吓人。
程尔阳蠕动了一下,离风雨更远一些,几乎是贴着帐篷在睡。
风雨歪头瞧了眼两人之间宽如鸿沟的距离,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被宠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啊。她想。
安安静静的夜里,时间流淌的缓慢。
在程尔阳又蠕动了一下之后,风雨再躺不下去,利索地起身穿衣,爬出帐篷,最后忍不住瞄了眼,程尔阳身上的粉色羽绒被,它轻飘飘的覆在女孩儿身体之上,线条流畅,在大概是膝盖的地方,有了不和谐的塌陷。
程尔阳总是穿长长大大的棉布裙子,风雨从没见过她的小腿。
肌肉萎缩,畸形扭曲。
这八个字长久的在风雨脑袋里回荡,带着脑补出来的画面。
恶毒呀!
她在烤炉架架前的长凳子上坐下,抬头看了看星罗棋布的夜空。没一会儿,头一歪,目光落在了左侧的军绿色帐篷上。
有一抹氤氲的白色光亮在帐篷里闪烁。
抿唇想了想,她从外套头兜里掏出手机,迅速的翻出电话号码,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叮的一声,短信到达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明显。
却是来自另一个方向。
风雨眨了眨眼,木木的转头看自己帐篷的另一侧。两个女孩儿的帐篷是黑色的,在中间,两旁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军绿色帐篷。
一抹氤氲的白色光亮很快在另一个帐篷里亮起来。
风雨下意识的拿起手机看,果然不出几秒,一条短信进来。
“睡了——怎么了。”
来自芸霁。那帐篷里的光亮很快熄灭,风雨撇了撇嘴,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芸霁迷迷糊糊的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下一条短信。呼的一声,他猛地抬起脑袋,胡乱巴拉两下,头发更乱了。他拿起枕头旁边的手机,噼里啪啦的打字。
风雨看星星看得有些瞌睡,没发现那抹又在帐篷里亮起来的氤氲白光,所以当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她被吓了一跳。
“说话。”
简单明了的两个字,很直白的表明了发信者的不爽。
风雨能想象这两个字之后,芸霁一张好看的黑脸。她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我睡不着,在外面。”
短信发出后,她继续靠着椅背,仰头看星星。不出一分钟,听见了帐篷拉链悉悉索索拉开的声音。
椅子动了一下,一道颀长的身影重重的坐到她旁边,挡住了远处路灯昏黄的光线,在女孩儿的侧脸上留下一道阴影。
风雨侧眸,看着他睡眼惺忪,一头黑亮的头发凌乱的炸立着。
“吵醒你啦?”她的声音很轻很低,像说悄悄话。
芸霁半眯眼睛,斜斜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双手插进黑色开襟卫衣的口袋里,挪了挪身子,两条大长腿笔直得搭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