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宽厚的胸脯,娇声道:
“你这个小风流鬼!”
“呦!你敢骂我是风流鬼,我就风给你个样儿看!”
谢九月伸手挠向她腋下。这回兰芝公主可受不住了“咯咯”地笑得浑身直抖,好似春风摇花。她急忙躲向一旁,强忍住笑声道:
“你别胡闹啦!只当小妹求你了!我还要去给太上皇请安呢。”
“我也想去拜见太上皇,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你能带我去吗?”谢九月面色一正言道。“我可以带你去,他就住在兴庆宫,那里很是凄凉,且随我来吧。”
兰芝公主和谢九月手拉着手,绕过假山石,沿着花簇间的曲径,朝皇宫西北角走去。肃宗李亨也很想亲眼看下父皇,便振翅随后飞去。皇宫西北角有个月亮门,门前生了杂乱的野草,十几只麻雀在草稞里觅食。
月亮门上方写着兴庆宫三个金漆大字,是先皇的手迹,金漆业已剥落得斑驳难辨,让人一见,感到一阵凄凉。这座小小的孤独院落,原本很雅致,地上种植着芳草,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朵,平添了几分生机。一阵低沉的琴声,充满了悲伤情思,从这座院落里传出来,宛如星空夜海。
“就是这里么?”谢九月悄声问道。
兰芝公主轻轻点头道:
“嗯!太上皇就住在此处,听说害了相思病。老皇上思念杨玉环,应该不是虚传。”
伴着琴声,传来了苍老无力的歌声,一阵咳嗽之后,那苍老的歌声又唱起来:
“官吏散四野,百姓遭涂炭。日夜心如焚,此心愧苍天。天地有尽时,吾恨永绵绵。”
又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来:
“唉!太上皇啊!这悔恨两个字么,只能说过去做的事情,不适应事物发展的规律,现在明白过来了。想当年呢,吾皇启用姚崇、宋璟为宰相,达到天下大治,那是国泰民安,我朝是何等的兴盛也!自从吾皇起雄兵,扫灭了韦、武余党,国家便日趋繁荣。要细说起来吗,皇上您哪,就错在任用了李林甫、李辅国父子二人,才致使国家蒙难,百姓遭殃,更别提又多出来个安禄山、史思明来。老奴是旁观者清啊,见你不听大将军陈玄礼的良言相劝,老奴哪里还敢多嘴呦,原本就有人在察查宦官干预朝政的罪名,老奴是避之而恐不及呀!”
又听一个声音说道:
“为人臣者,当尽忠当朝。那时候你一句话也不说,就算是不敢说,现在你跟孤家说这些又有何用?”
“我的太上皇啊!奴才要是光说真心话,脖子上这个吃饭的家伙,恐怕是要掉下来几百回了。就是这样,那些舞文弄墨的后生们,还不知道怎生编派老奴呢。”
“呵呵!倒是这个理儿。”
“唉!为帝王者,其心治、体治,才能天下治呀!想太上皇多少年励精图治,只是娇宠了一位杨贵妃,恐怕是天下人,要说你贪图享乐,安于太平了,这就是人言可畏呀。这些官吏便逐级效仿,上至臣宰,下至伍长,随之演绎出贿赂公行,无官不贪之局面。往大里说呢,这种腐败现象就是在颠覆江山社稷,往小里说呢,是私欲无度从而衍生出韦武之乱。”
“说的是啊!孤家经常悔恨者,莫过于斯也。寡人当年能成为一代天骄,全依赖于贤臣姚崇、宋璟,还有张说,张九龄等爱卿,是寡人年老糊涂,才让李贼钻了空隙,大唐江山便险些葬送寡人之手啊!每想到这些,寡人心里都在淌泪!”
“太上皇知悔晚矣!那时候战火刚刚平息,可以说是人心未定,肃宗他又暗弱,李泌虽是精明,也是上了年纪,常怀退隐之心,岩林之念,指望他再复兴大唐盛世,实是难为他了。”
谢九月悄声问兰芝公主道:
“请问公主,有如此精辟之高论者,却是哪一位奇人?”
兰芝公主略一思忖道:
“奴家曾听别人说过,先皇身边有一位得力宦官,叫高力士,以前救过先皇的性命。肃宗皇帝见他人老了,便让他来伺候太上皇的。他很聪明,对世事更为精通,一直深得太上皇的宠信。”
谢九月点点头,用手朝兰芝公主一晃,她便隐起身形,随后自己也把身形隐住,二人携手朝屋内走去。
门虚掩着,他二人推门进来。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力士!外面是不是起风了,门刚才响了一下。”
高力士满头白发,手足颤抖着从里间屋走出来,嘴里唠叨着:
“唉!哪里有什么风啊,太上皇是耳鸣了。老臣我把门上一下栓,省的太上皇不放心。”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谢九月闪目看去,见屋角挂着蜘蛛网,几缕灰塌一尺多长,墙壁上挂着一幅褪了色的猛虎下山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