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温水冲洗过,又拿毛刷子上上下下翻洗了个干净,佟裳才从那沐桶里爬出来。
夜已经深了,下人们都睡了,只有张婆婆陪在身边。
“小姐,奴婢给您抹干头发,这么睡容易头疼。”
佟裳靠在椅背上,将一头长发垂下来任由她用干毛巾擦着。
佟裳望着窗棂子外面冰冷的一轮勾月,恍惚算着她有多久没见他,三个月?还是四个月?
连他什么模样都忘了,只是却仍旧记着他指尖的温度,还有温软的语声。
佟裳心烦意乱,披了衣服来到院子里。
佟裳近来装疯卖傻,连院子也鲜少出来,可是今天晚上是例外,夜重年一日日逼近,他却毫无动作,她心里仿佛有团火,又无处发泄,因为分明……她自己也是始作涌者。
那个人仿佛就那样离自己远去了,她回想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似乎也没什么大事,究竟是什么让夫妻二人生分至此?
佟裳吹了些凉风,头开始疼了,她恍惚记起易恒走的时候跟她说,城皇庙里给她留了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也没功夫去瞧了。
三更时,佟裳从噩梦里惊醒,“易恒……”
张婆婆挑灯来到床前,“小姐又做梦了?”
佟裳抹了把脸,十分疲惫,佟佳惠的药还是有些药效的,她怕穿帮,倒没敢一点不用,那药的作用就是让她渐渐恢复了记忆,将以前那些事,记了个七七八八,只是真真假假,有些分不清了。
易恒不是易恒,江慕允不是江慕允,是她上辈子的未婚夫跟情敌,可是究竟如何,她自己也无法分辨。
她从床上哲起来,满脸地疲惫,“给我倒杯水来。”
灌了半杯冰水,人方才清醒了一些,三月里还生着地龙,屋子里燥得慌,半夜睡醒了口干舌躁,她喝完了,把空杯子递给她,又道:“没事了,你去睡吧。”
张婆婆哪里放心得下,“奴婢就在这里守着,小姐安心睡吧。”
佟裳躺在帐子里,脑子里走马灯似的回放着之前的种种,做梦似的,她摸着肚子,心里无比的怆然,或许他真的不要她跟孩子了吧。
佟裳这里悲春伤秋,还不知道有更大的事要发生。
翌日皇帝亲赐的匾额赏下来,翊坤宫三个字太过打眼,还没送到风声已经在宫里传遍了,嫔妃们晨昏定醒,皇后娘娘还没起来,几个人在门前闲聊着,提起这件倒似看新鲜似的,捂嘴笑个不停。
春天乍暖还寒,皇后昨儿受了些风寒,今儿早上便觉头重脚轻,略起得晚了些,听见外头嘈杂,她皱了眉道:“是谁在外头喧哗,定是沅常在吧,她才侍了寝,又仗着裴妃身子不方便,皇上多去了两回,就越发目光无人起来。”
皇后沉了脸,有些气不顺。
元春打量着她的脸色,小声道:“娘娘,她们在议论翊坤宫的事。”
“翊坤宫?”
元春嗫嚅道:“是,皇上给佟裳住的新宫殿赐了匾,叫翊坤宫。”她笑了笑,从妆匣里选了一支凤钗替她戴上道:“咱们叫坤宁宫,那边叫翊坤,一字之差,大家都说皇上打算给佟裳晋位位份呢,要不然也不敢在坤字上作文章。”
皇后本就病恹恹,听了这话一口气没倒上来,剧烈地咳了起来。
元春慌忙替她拍背,又道:“这些只是大家瞎猜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娘娘别动气,皇上就是想,也需得顾忌着易掌印不是?”
皇后喘了一会顺过气来,捂着发疼胸口道:“易恒回来到现在一次都没去看过她,你当这是什么意思?权利跟女人哪个重要他不是分不清,他从一个提恭桶的小太监做到如今这个地步,要真是个视王权如粪土的,也做不到现在了。”
元春道:“娘娘以为易掌印已经默许了?”
皇后不言语,但表情已经应允了下来,“他这次回来,皇上大大小小给了他不少挂落,易恒是个聪明人,不会犯糊涂人的错,他不去看佟裳,就是他的态度了。”
“皇后娘娘起来了,让各位小主进去。”小宫女出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