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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分开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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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好似没变, 一切却已经变了。

    舒畅提着包包,站在农场的门口,看着路边冒出小芽的树木、隐隐泛绿的小草,暖暖的太阳,吹在身上不再那么刺骨的微风,不经意间,春天已在路上。立春是去年的事,今天是惊蛰,气温很快就会一天暖似一天。惊蛰之后,便是谷雨,然后一个又一个的节气轮番上演,花开、草绿,夏雷、阵雨,秋枫、硕果,冬霜、雪白,一年就这么缓缓地过去了。

    人呢,又老了一岁。

    胜男响了下喇叭,把车停在舒畅身边。安阳小跑地追过来,他今天要给犯人上堂辅导课,腾不出时间送舒畅回家。

    “不会找个理由,就这么颓废下去吧!”他开玩笑地对舒畅挤了挤眼。

    舒畅耸了下肩,把包递给胜男,“我是谁呀,能有什么打得倒呢?再说这世上好男人多了去。我眼光很高的,以后一定要好好地挑挑,像你这样的,三振出局。”

    安阳竖眉瞪眼,斜睨着舒畅,对胜男说,“穆队,扁他,她羞辱你家男朋友。”

    “谁是我家男朋友?”胜男两手交插,一幅事不关已的闲适。

    安阳指着自已的鼻子,“我呀!”

    “切,我给你颁发证书了?”

    “我可是在你身上烙下记号了。昨晚,在图书室外的走廊里,我??????唔!”

    “你再说,你再说??????”胜男突然冲上前,一掌堵住安阳的嘴巴,两只耳朵红通通的,“唱唱,你别听他胡说呀!”

    “啊,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舒畅佯装没听见,仰着头,吟风弄月。

    胜男狠瞪了安阳一眼,压着嗓子说道:“闭嘴,不然我不理你。”

    安阳一脸委屈,“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能做,就能说呀!”

    “你??????”胜男挥起拳头,跺着脚,“你”了半天,也没吐出下文。安阳愉悦地放声大笑,坏坏地拍拍她,“好了,好了,我誓死捍卫我们的小秘密。舒畅,那我进去啦!下次再约你吃饭。”

    说完,迈开长腿,大阔步地往里走去。正午的阳光撒在他的两肩,整个人犹如镀上了一层金光。胜男弯起嘴角,淡漠的眉眼不知觉放柔了。

    “喂,看个人不要那么肉麻好不好?”舒畅推了她一下。

    胜男回过神,脸哗地红如熟透的蕃茄,慌不迭地打开车门。

    舒畅回头看看走远的安阳,再看看难得一见的羞涩的胜男,莞尔一笑。狡猾的安阳显然已经让他与胜男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层,故意当着她的面点破,这样胜男再无法闪躲。除去对陆明的暗恋不算,这应该是胜男的第一份恋情。第一次,就遇上这么好的男人。舒畅很羡慕。

    爱情,不要经验丰富,只要遇对了人,一次就能开花结果。遇人不淑,就是跌倒爬起,再恋爱,只是跟不同的人重复同一个过程,说不定还是花开花又谢,都来不及等到秋天。

    胜男把舒畅送到家,她晚上要值班,还得赶回农场。小院的门锁着,这个时间,舒祖康和于芬应该是呆在诊所。

    舒畅把大包打开,脏衣服放进洗衣篮,干净的拿上楼,挂进衣柜里。她机械地开窗透气、拭着桌上的薄薄的尘埃,把被子折好,枕头拍软,然后打开笔记本,看有没有邮件。

    虽然对胜男说得信誓旦旦,说实话,舒畅心里面也没底。

    和裴迪文同在一幢大楼里,上下电梯,大会小会,周五聚会,说不定都会碰到。再见面,她能做到平静无波吗?第一次,舒畅心里面冒出想换一份工作的念头。这三年,为了证明自已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记者,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她都咬牙忍了,从来没去想过,我是不是适合这个行业,更没想过要放弃。可现在,她不得不往这边想。再在裴迪文手下工作,她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了。

    邮箱里只有两封邮件,一封是谢霖从北海道发来的几张照片,她和她老公穿得像两只大狗熊,站在札榥的街头,手里捧着雪,笑得像傻子。另外一封是崔健发的请帖,他的婚礼定在正月十六。

    第二天,舒畅开着奇瑞去上班,从停车场往电梯口走去时,心就怦怦直跳。她和同事们笑着招呼,同事们回以一脸暖味的微笑,看向她的眼神多了许多东西。舒畅只当没看见,一脸淡然处之。

    电梯口,社长站在一边,向职工们亲和地道早安,裴迪文不在。

    电梯下来时,舒畅听到社会部的部长问社长,裴总什么时候回来?社长拧拧眉,说,最快也得后天。

    办公室的早晨,一如以往的混乱、喧闹,电话声此起彼伏。

    舒畅经过文体部办公室前,特意扭过头看了看,谈小可还没到。谈小可现在不出去采访了,一般是留守办公室。

    “舒畅,上班啦!”一个专写体育报道的记者一抬头看到她,笑了笑。

    舒畅点点头。

    “都还好吧?”男记者上下打量着她,像是不知说什么好。

    “挺好的。”舒畅也笑。

    男记者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哦,你知道吗?谈小可生了!”

    “这么快?”舒畅吃了一惊,好像没到十个月吧!

    “呵呵,昨天她去洗手间,不知怎么滑了一跤,然后??????什么水破了,送到医院,医生说要立即分娩,不然小孩有危险。她好像才七个月,小孩生下来只有三斤几两,现在还在保温箱里呢,看着??????比一条鱼大不了多少,也不会睁眼,是个小姑娘。她婆婆像是有点重男轻女,孩子又这么小,又是女孩,她婆婆脸拉得那叫个长,她老公也是唉声叹气。我们去看她时,她一直在哭。”

    舒畅哦了一声,心里面说不出什么滋味,不是欢喜,也不是郁闷,更不是嫉妒,只觉得人生怎么就那么无趣呢!

    “部长,早!”舒畅走进法治部办公室,其他几位记者都不在,只有部长夹着根香烟,在吞云吐雾。

    “我一直在等你。”部长眉头皱成一团,他拿起电话,按了几下,“舒畅来了!”

    那边人说了什么,他连着嗯了几声。电话放下,他对舒畅说,“走吧,随我去人事部一趟。”

    舒畅点点头,想着一会正好打听下辞职的手续怎么办。

    人事部就在楼上,两人没走电梯,直接从楼梯绕上去。人事部长已经站在门口等了,看到两人,推开隔壁的一个小会议室,舒畅看到报社的纪检也在里面,一愣。

    “坐吧!”人事部长沉着脸,指了指沙发。

    舒畅狐疑地坐下。

    纪检慢悠悠地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推给舒畅。

    “舒畅,报社里,大家都一致认为你工作认真、为人谦和,想不到你会干这种傻事?这次,人事调动,还特地把你升为首席记者,可见社里对你有多厚望。你说说,为什么要拿人家的钱,一万块钱比你的名誉还重要吗?我也做过记者,不敢说没犯过错,没动过私心,可坚决不受贿,这是一个记者最基本的原则。人的一生很长,只要留下一个污点,就跟定你一辈子,逃不掉的。”人事部长清了清嗓门,打着官腔说道。

    舒畅莫名其妙,“部长,你说的??????这人是我吗?”

    “当然是说你,有人举报你在报道汇贤苑三期工程工人摔伤事件中,收受贿赂,实际上楼房质量有问题,并非是工人未系安全带造成的意外。这事情,我暂时还压在我这里,没有上报到总编和社长那边。你把钱退给纪检,然后写个书面材料,把当时的情况反应一下。你的工作也暂停下,等事情处理好了,再作决定。”

    舒畅心里面咯噔了一下,这世上果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时,只有她和宁致、冯处长知道报道这件事,举报的人是从哪里捕捉到这信息的呢?

    “我没有收受致远公司的任何贿赂,一封举报信并不能代表真实的情况。楼房是否存在质量问题,可以请相关部门去检测,至于工人摔伤的原因,我到的时候,人已经送去医院了,我是采访了一些知情人才写的报道。”事到如今,舒畅只能硬着头皮为自已辩解。

    她是想辞职,可是她不想带着这么个污点离开。

    “我们当然会调查,不可能诬陷你的。但在调查期间,你的工作还是要暂停。但如果事情被证实了,处理起来,就不会手软。”纪检不耐烦地挑了挑眉,“今天,你先回去。有事我们再通知你。”

    舒畅站起身,没有再说什么。和这帮人讲道理不如拿头撞墙痛快。她想,受贿根本是无中生有,稍微调查一下,就会被澄清,宁致不可能栽脏她的。报道的事,只能说她没探得彻底,这没什么可非议的,她又不是侦探。

    等到这件事有了结论,还她清白,她第一时间就写辞职报告。

    舒畅揉揉额头,拉开门走了进去。她发现和裴迪文分手之后,没了他的遮荫,她在报社里好像是举步为艰。

    上班时间, 不是因为采访外出,早早地离开办公室,心里面不由地悬悬地,有点不踏实。舒畅苦笑,自已可能真是个忙碌的命。工作的意义,不全是为钱,有时也是一种支撑,一种价值的体现, 一种自豪的资本。

    舒畅想了又想,决心不把这事告诉家里,等自已换好工作后再通报。她开着车,在市里绕来绕去,不敢太早回家,免得于芬问这问那,尽量等到下班时间,她和平时一样赶到家吃晚饭。

    但她怕宁致说漏嘴,报社会去致远公司调查情况。在街上吃了一份快餐后,她给宁致打了个电话。

    “舒舒?”宁致的声音听着像是不敢置信。

    “有空吗,我们见个面。”

    “你主动约我?你居然主动约我!”他的声音一下很兴奋,大到从听筒里传出来,快餐厅的人都能听清楚。

    舒畅捂住话筒:“不要这么大声,旁边都是人。”

    “我不是故意的,只不过你主动约我太激动了而已。你在哪,我去接你。”他听起来心情很好。

    “难道我从来没有主动给你打过电话?”

    “很少,但主动约会,这是第一次。”

    “这不是约会。”舒畅有些哭笑不得。

    “我认为是。我们约在哪,我现在就过去。”

    舒畅想了想,滨江市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她现在和宁致见面,如果被报社的人看到,对她受收致远公司贿赂一事更加坚信不疑了,还是低调些吧!

    她说了开发区的一个茶座,让宁致订个包厢,说了时间。挂了电话,她故意又拖了半小时,这才出发。

    到达茶座前,一眼就看到宁致的奔驰泊在门口,她把奇瑞停在对面一家干洗店前,像地下党接头似的,四下望望,确定没有熟悉的面孔,才急忙跑过去。

    下午的茶座,客人稀少,厅堂里的古筝曲有气无力地回荡着,服务生三三两两抵在一块闲聊,看到舒畅进来,有一个上前说了声“欢迎光临”。

    舒畅摆摆手,指指包厢,服务生笑笑,退回去继续和同伴聊天。

    宁致拿着手机,正拨舒畅的号,手机声音在门外响起,他抬起头。舒畅在他对面坐下。他按钮,让服务生泡一壶大红袍送过来。

    一听到“大红袍”三个字,舒畅心中一抽。她和裴迪文请长江出 版社的社长喝茶,好像也点的是大红袍,生长在武夷山上的大红袍,特别的昂贵。

    和裴迪文有关的记忆,想抹如何抹得尽?

    “换一壶吧,我喝果茶。”她说道。

    宁致看了她一眼,“行!”重接按扭,换上一壶果茶。

    “宁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舒畅拢了拢头发。

    “你指哪方面?你和胜男出去休假的事?”宁致似笑非笑。

    “不是,是汇贤苑三期工程的事。”

    宁致拧着眉,“工人要到正月十五后才过来,现在工地就几个看管材料的,能有什么事?”

    舒致淡淡一笑,“我不是说现在,我指的还是上次工人摔伤那件事。今天,纪检和人事处处长找我谈话,说我收取你们的贿赂,为你们写了不实报道,隐瞒了真实情况。你别急,听我说完。身正不怕影歪,他们不能仅凭一封检举信就能把我怎样,至少要拿出证据。报道也不是完全捏造,只能讲我了解情况不深。我这边好对付,不过,质检部门可能要对你们的房子进行检测,如果质量上有什么问题,我??????就真的帮不了你了。”

    宁致眸光一沉,“房子质量绝对吃得消检查,先前一些偷工减料的地方,已全部拆除。舒舒,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还你清白。真不知道这风声怎么会传出去的,我明明让冯处长都叮嘱好了当天在场的人。”

    “那个没什么,如果房子能经得起检查,这次反倒好,等于变相为你们的楼盘做了一次宣传,因祸得福。”

    “但却让你受委屈了。”宁致抱歉地看着舒畅。

    舒畅耸耸肩,“可能我以前太顺,有点小挫折也好啊!”

    “都说文人相轻,真的不假。舒舒,不要呆在那些个尔虞我诈的地方,新闻本来就不是你的专业,你辞职吧!我送你去上海同济进修建筑,你本来就有设计的功底,进修后,到致远公司帮帮我。我不会让你受一点点的委屈。”

    “你这么罩我,别人同样会看不惯的,迫于你的权力,表面上不会讲什么,私下一样会排挤。”

    “不可能的,致远公司可不是华东报社,我让一部分股份给你,我看谁敢排挤你。”

    “我有什么理由接受你的股份呢?”舒畅失笑。

    宁致伸出手,握住她,“我有一个非常非常高尚的理由。”

    “别说出来。”舒畅冲口而出,带着几份紧张,随即努力放缓语气,“我最近生活像一团乱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理得清。我想静静地生活,等我确定有力量承受什么、付出什么时,我再去想别的。但这个时间会很长很长。宁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十年够吗?”宁致笑问。

    “我不知道。”舒畅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关系,反正我们已错过一个十年,最多我再等你十年。”

    “十年会发生许多事了,别太笃定。”舒畅说道,“不过,我也不会去当真。”

    “你好像被谁伤得不轻,以至于否定全世界。”

    舒畅看着不远处的某个地方,陷入沉思之中,停了一会儿,声音平静地说:“都过去了。”

    “我听着有点妒忌那个人。”宁致带着明显的打趣,眉梢一扬,“不过,我又要感谢他。这代表,我有机会了。”

    “可以不谈这些,哦,茶怎么还没好?”舒畅站起身,拉开包厢的门,服务生正好端着茶过来。

    果茶酸中带点甘,宁致喝不惯,舒畅倒是连喝了二杯。

    “这件事,你别对我爸妈提,他们搞不清,会乱紧张的。”舒畅说道。

    “嗯!舒舒,那你现在还要出去采访吗?”

    “暂时不要。”

    “我明天去北京,你和我一同过去吧!说起来,这件事你是被我牵累的,但我不想讲对不起,我喜欢你与我同甘共苦的感觉。”

    舒畅苦笑,“你还真不厚道。报社随时要找我谈话,我最近哪里都不要去。”

    “那你来公司陪我上班?”

    “你真要把我往火坑里推?现在,我们最好是装不认识,你也少往我家跑。”

    “舒舒,别太刻意。不要为这个,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顺其自然,好不好?”

    舒畅叹气,她有表现得那么幼稚?她承认,她是有点不想理他,不仅仅是他,是世上所有的男人。

    被男人伤一次,已是体无完肤。被男人伤二次,如同病入膏荒的重症者,终生服药,也不得根除。

    第二天,舒畅也是吃了早饭,就开车出门了,在外面绕到商场开门,把车停在一个地下停车场,她就奔商场。

    舒畅喜欢商场,商场的光特别亮,镜子也比家里的照人显得更修长,她总是有条不紊地逛遍眼花缭乱,无论两手空空还是满载而归,都怀着乐呵呵的好心情。刚开门的商场,顾客寥寥,呈现出舒畅最喜欢的地广人稀。她不紧不慢地挨个柜台转悠,把快要下架的冬装、新上来的春装看了个够 ,文具、床品、小家电,舒畅像反复检查卷子的优等生,一丝不苟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但是逛到婴儿用品店时,站在一个吊着粉色蚊账的绣花小床前,舒畅突地红了眼眶,把店员吓得直搓手,连问“小姐,你哪里不舒服?”

    舒畅摇摇头,像逃了似的出了商场,坐在台阶前,双手捂着脸,哭得像个泪人儿。

    睡前冲澡,将沐浴莲蓬的水龙头调到最大。带点灼热的水流冲刷下来,顺着她的身体流淌下去。她的手指游移,随着水流抚过,停留在腹部。这差不多是自从知道怀孕、流产直到今天,她第一次长久地抚摸这个部分。

    她低头凝视着自已的腹部,在她的手指下,那里平坦一如从前。尽管水温已经被她调节得偏高,冲刷得皮肤泛红,有些微的疼痛感,她仍然止不住觉得一阵空虚寒冷漫延开来。她抬起双臂交抱住自已的身体,仰头对着水流,迷茫地站着。

    第三天,她不逛商场了,去了图书馆,借了几本,傻傻的看了一天,看得两眼都是铅字在飘。

    第四天的上午,她去看了一场乏味的电影,煎了不同的刘海发型,在满地落叶的公园吃午饭。刚拍去手上的面包屑,部长打电话通知她,下午去一趟报社。

    舒畅特地挑了午休之后才过去。明明是工作三年多的地方,却感到一种冷冰冰的陌生。

    舒畅像一只蚕蛹,想待在茧里,回避外边的世界。也说不清到底在恐惧什么,反正是被不良的情绪笼罩了。

    一路走到办公室,她感到像个透明人似的,背后渗出一层冷汗。同事们见到她都礼貌地笑笑,问她这几天去哪了,她还没回答,他们已匆匆地走开。在这个快节奏的报社,每个人都在飞速旋转,独她是只锈掉的镙丝,可有可无地沉默着。

    舒畅想辞职的心更坚定了。

    她没有回办公室,直接去了人事处。

    人事处的门半掩着,她举手欲敲门,手突然僵在半空。

    她真不是故意要听的,实在是走廊上太静了,这些声音招呼不打,就钻到她的耳朵里。

    “在事情根本没有调查清楚前,为什么要让她暂停工作?就凭一封明显漏洞百出的举报信,就给她定了罪?如果是栽脏呢,你们怎么向她交待?一句对不起就够了?报社赋于你们的职责,不是给你们践踏别人尊严的权利,这样子一来,如何让在这里工作的职工感到温暖?一份不受尊重而又没有安全感的工作,怎么教人能全幅身心地投入呢?报社是个家,职工都是这里的孩子,你们充当的是家长的角色,别人欺负孩子,家长不但不保护,反而相帮着一同指责,孩子长还愿意留在家里吗?你们这样的行为怎么能不让人寒心?”

    讲话的人声音清清淡淡,却有点沙哑。

    别的人接的什么话,舒畅没有再听,她只是呆呆地立着,身上如同仲夏天的感冒,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一会儿,门“哒”地一响,舒畅吓了一跳,估计是他要走了,她想也没想赶紧躲到楼梯的拐角。

    “裴总,这事我们是做得有点欠妥,事情调查得也差不离,只是房子的检测报告还要隔几天才能拿到。不过,舒记者明天可以回报社上班的。”人事处长跟在裴迪文后面,脸涨得像块惹了血的红布。

    “不是能不能回来上班的事,”裴迪文的声音,一贯的冷线条,“这事闹得这么大,最起码要给她一个郑重的说法。那孩子性子倔,什么都抑着,脸上不在意,只怕这一次,心已经怯了。”

    “裴总的意思是她会??????辞职?”纪检在一边接过话题。

    外面很是安静,只听得两下脚步声,裴迪文的声音再次想起:“招聘一个记者很容易,但把她培养成独挡一面的首席记者,需要多少因素和努力。这一阵,报社里的人和发生的事,像大山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那么要强,怎么会不往这里想呢?”

    世间再无第二个裴迪文。纵使他在许多地方伤害到了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一个好上司、好老师。他的话总能轻易地直抵她的心灵深处、触动她的灵魂。

    听了这话,舒畅心中已满是酸涩,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嘴角是麻麻的咸涩。

    人事处长和纪检一再地咂嘴,面面相觑,很是难堪。

    “别送了,我从这边走。”

    脚步声越来越近,舒畅吓了一跳,赶紧抬起手背胡乱地抹了抹眼泪。

    楼梯间的门从里往外一推,她只好回身,带着一脸的狼狈。

    她看到他微讶的眼,依旧俊挺的脸庞,她轻轻唤了一声:“裴总!”

    裴迪文靠在门边,不动声色地看着,突然伸出细长的手指,指尖冰凉凉贴在她的脸上、流下的泪上,他抿了抿嘴,“舒畅,你受委屈了。”

    舒畅看着他,想挤出一丝无所谓的笑意,嘴巴弯了弯,耷拉了下来,“没??????什么!”嗓音干哑。

    他叹了口气,收回流连的手指,放进口袋里。

    她抬头,看到他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失声低问:“你在发热?”

    他抬头看她,眸子深黑,有神得不像个病人,“不用担心,只是感冒。舒畅,世界就是这样,有着各式各样的人,会发生许多不平的事,让你欲哭无泪,让你啼笑皆非,让你无所适从,但不管怎样,都要挺住,不要随随便便地当个逃兵,不要因为一两个人放弃自已的目标。其实,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明天,新的总编就要过来,我交接完工作,就走了。以后,好好地照顾自已、保重自已。”

    舒畅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他异常发亮的眼,心,像裂了一条缝,楼梯间穿堂的冷风不住地往里直灌。

    可能是发烧的原因,裴迪文脸有点红,气微喘,胸膛一起一俯,“舒畅,我们之间的一切,让你难过了,我很内疚,但不后悔。如果时光回到三年前,我仍会一步步地向你走近。因为你值得。”他的声音低沉充满柔情,“只是很不幸,我失去了你。”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丝自嘲,“我走的时候,不要过来送我,我??????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做了三年的总编,总要在最后一刻维持一点形象。好吗?”

    舒畅愣愣地点点头。

    “傻孩子!”他揉揉她的头发,抬脚上了楼。拐弯时,不住地回首,目光悠远绵长。

    她应该恨他不是吗?不知怎么,此刻,舒畅心里面对裴迪文没有一点点的余恨,有的只是今生都说不出口的遗憾。

    他失去了她,她何尝不也没有了他吗?

    缓了一会,舒畅感到自已平静下来,这才去了人事处。处长和纪检的态度和前几日明显不同,语气也和善了几份。

    “有知情人说,致远公司的宁致总经理是你家的常客?”纪检的职业毛病又犯了,眉一拧,探究地看着舒畅。

    舒畅平视着他,“是的。”她没有否认。

    “他和你家的关系是?”纪检问道。

    “我哥哥去年的车祸,致远公司的司机是肇事者。”

    纪检和人事处处长对视一眼,脸色大变,可能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这样子一说,致远公司等于是舒家的仇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可能还帮着仇家掩盖什么犯罪事实吧!看来举报信确实有诈。

    人事处长眼珠转了几转,呵呵笑了,“是这样啊!这件事,我们过两天就会出一份报告,报送给社长、总编,转发各部。舒记者这几天委屈了,不过这都是例行公事,不是针对哪一个人,别往心里去哈。这两天,就等于是给舒记者休了个小长假,明天上班吧!你们部长都打电话来催过好多次了,说部里忙得不可开交。”

    “我还想再休几天假。”舒畅不疾不徐地说道。

    人事处长皮笑肉不笑,“身体不舒服?”

    舒畅低下眉,“嗯!”含糊其辞。

    纪检干干地笑道:“真是不舒服,那就再休息个几天。不过,别太长,不然社长会怪罪我们惹恼了他的得力干将。”

    舒畅啥也没说,提着包,也没去办公室转悠,直接坐电梯下楼,开车回家。

    现在不属于工作暂停,而是休假,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提早到家了。

    于芬过几天要拆石膏,心情大好,下午不去诊所了,呆在家里,看一帮婆婆妈妈搓麻将。

    舒畅进了门,洗手,从冰箱里拿出两个包子放进微波炉里转了转,离晚饭还有一会,先垫下肚。

    包子是秋天时于芬做的蟹粉作的馅,个数不多,平时于芬舍不得拿出来吃,单等宁致过来,才会蒸几个。微波炉“当”地一声,舒畅拉开门,抓起热气腾腾的包子,就着刚砌的绿茶,大口大口地咬着。

    于芬从客厅走过来,看她狼吞虎咽的样,直撇嘴,“你这是饿神投胎呀,怕谁抢着你的!”

    舒畅顾不上说话,拼命地吞咽着,嘴巴塞得鼓鼓的。两个包子下肚,她还是感到心里面空落落的。她饿的也许并不是胃!

    宁致从北京出差回来,给舒家带了两只北京烤鸭,晚上过来,顺便吃晚饭。晚后,两人独处时,他小小声地问起那件举报的事。

    舒畅耸耸肩,“很快烟消云散。”

    宁致语气急促地问道:“那你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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