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介意与本城主同骑?”
西凉茉愣了一下,随后洒脱地道:“可以。”
话音未落,周云生忽然俯身下来,长臂一卷,在西凉茉还没反应过来,和西凉茉这边人马的错愕目光中已经将她一把捞在了马上。
若是寻常人恐怕这时候免不了吓得大叫,但是西凉茉知道周云生有点故意为难,想看她出丑的意思。
她咬了下舌尖,将下意识地叫声吞了回去,随后一提气,一下子端正了身子,坐在周云生身后,一手扣住他的腰肢,一边朗声笑道:“城主大人果然好骑术,咱们走吧。”
说罢她直接手上忽然摸出一把金针朝着那马屁股一扎,那马儿惨叫一声,立刻撒蹄子就往前冲。
夜空中传来西凉茉的清柔命令声:“李统领,带上咱们的人马,立刻跟过来!”
李密被眼前的变故弄得一惊,赶紧扬声回道:“是,公子!”
白珍赶紧收拾了东西,一边没好气地抱怨道:“这周城主是怎么回事,这分明是在故意为难公子人嘛,哪里有忽然拽人上马的!”
李密尴尬地道:“这个云生一向是不涉及律方城务的时候都是个斯文书生,若是涉及到一城安危性子就变了,他大概以为公子是去看热闹的,所以有点不高兴。”
李密顿了顿,又眼睛一亮,嘿嘿地笑起啦:“不过公子果然厉害,不愧是千岁爷看上的人,一下子让云生吃了大鳖!”
白珍朝李密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是那周城主的统领,还是咱们的统领,那周城主是自寻倒霉!”
说罢气哼哼地也跟着去拖马儿,准备追她家主子去了。
李密苦笑:“这可真是。”
他也立刻展开轻功领着人连马都不要直接就追着西凉茉和周云生去了。
且说周云生没有想到自己原本打算让西凉茉出个糗,却让西凉茉一扎金针入马臀,惊得马儿一路狂奔,他只得赶紧抓住马缰,努力地安抚马儿,他好容易才在眼看着马儿就要冲进那些慌乱地往城内跑的人群中时,控制住了马儿。
他一转头,碧绿的眼底已经满是冷色与怒气地盯着西凉茉:“末公子,你未免也太将人命当儿戏了,你不知道这样惊庐后很难控制住么,伤了人怎么办?”
西凉茉可是一点愧疚心都没有,只是对着他淡漠地一笑:“是么,那么方才城主大人这般忽然将人打横扯上马,将人当成货物,可有想过若是本公子真是文弱书生会掉地摔伤,摔死呢?”
周云生怒道:“你有武功,能自救!”
西凉茉挑眉:“你也有高超的驭马术,能救人!”
周云生被她鳖得说不出话来,气得冷笑:“您真是伶牙俐齿!”
说罢,他懒得理会西凉茉,立刻跳下马在侍卫的保护下向城墙之上走去。
西凉茉便自动自发地跟了上去。
等到登上城墙之后,西凉茉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的脸色都如此凝重了,只见律方城外原本处处燃气篝火的大道上全都是朝着城内狂奔而来的商贩或者附近村落拖家带口的村民。
不远处的地平线上不断地传来惨叫之声、女子的呼救之声和孩子的哭泣声。
还有无数的沉闷马蹄声、尖利的骨哨之声、男子粗蛮狂啸的声音简直如同一群饿狼在疯狂地追逐着那些村民和商贩。
西凉茉看着那些朝着律方之中疯狂奔跑的人们,不由自主地问:“为何不派出人去将抵挡一番,协助那些村民和商贩们先撤回来?”周云生从手下手中接过一只奇特的铜制瞭望镜看向远方,危机来临的时候也忘了计较前嫌,只沉声道:“律方的骑兵原本就比不过原本就善于马上功夫的赫赫人,尤其这样的夜间,赫赫人还善于驭狼,夜晚里出来总有带着狼的,咱们的马儿不像他们的那些人,长期闻着狼味,已经不害怕了,咱们的马一闻见狼骚和听见狼嚎,就腿软,放出骑兵,根本无法抵挡对付的骑兵不说,还会连自己都折进去!”
西凉茉闻言,微微颦眉,也只能默默地看着那些老弱妇孺的人们一路朝律方城内狂奔,而派出接应的只有步兵,实在是一件很让人无奈的事。
之前的那名校尉尉迟敬也在楼下拿着长枪厉声厉色地指挥着自己的兵去将协助其商贩和村民们进城。
但是不管他们再怎么抢时间,双腿跑还是比不上马儿的四条腿,狂风瑟瑟,沙漠昼夜温差极大,空气中的焦味和血腥味夹着那野兽一样的狂笑声渐渐逼近,牵动着城楼上所有的人的心。
不少城守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滚石、雷木和热油,还有箭手们也准备好了一捆捆的白羽箭,搁在了墙垛边,拉满了弓只等着那些恶魔们靠近。
“快点,快啊!”“大家快点,城门就要关闭了!”
“快,快进城!”
远远地就能看见除了火把的光芒,还有狼群的眼睛闪烁着阴森的绿色,仿佛一盏盏绿色的鬼火一般,急速地向着律方城逼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城头所有人的紧张的扣紧了城头的墙砖。
周云生凝视着那些赫赫人与狼渐奔渐近了,他眼底闪过一丝恨色,随后咬牙道:“准备升城门!”
律方的城的城门与寻常城门不同,它的城门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内城门是厚重木头制作,乃是第二道防线,第一道城门也如城墙一般,乃是贺兰山巨石打磨而成,关起时候是从地下升起。
所以这律方城这么多年来,除非内部出现问题,从来没有被人从城外攻破城门而入过,就是当年的西夏王族也是因为被围困长达两年,弹尽粮绝,终于民众们杀了西夏王,打开了城门,引了汉人军队进来,才使得律方城沦陷。
但是城门一升,也意味着那些来不及进城的村民和商贩们要么被掳为赫赫人的奴隶,要么就会在这里血溅当场,喂了狼!
而成为赫赫人奴隶,是比血溅当场更令人恐怖的事情。
奴隶对于赫赫人而言就是牲口,怎么折磨都是应该的,并且还是一种很好的口粮。
但是这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了,城主的命令一下,低沉的号声瞬间响了起来。
那沉重的号鸣声宛如丧号,回荡在天空之中,也如死亡的宣鸣。
让那些脚程较慢,远远地,还来不及奔近的人们的心瞬间凉透,一边扶老携幼地朝着城内狂奔,一边凄厉的哭喊哀求:“不,不要关城门!”
“救命啊,我们还没有进城!”
“不要!”
“救救我们,不要关城门啊!”无数悲惨的呼号声夹着孩子们的哭泣之声,响彻了天际,令人闻之流泪。
而那门口的尉迟校尉浑身僵硬,但还是声嘶力竭地喊着自己的士兵立刻回来,并且带上能够带的百姓。
城头上所有人的脸色都极为凝重,气氛沉重,那是为了即将再一次亲眼目睹面前屠杀却无能为力的哀伤,却没有一个人阻止周云生的命令。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赫赫人的马速度有多块,而城门沉重升起是需要时间的,这个时候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再不升起城门,一旦让赫赫的铁骑和饿狼们闯进城内就不是死伤几百人的事那么简单了。
那将是一场屠城的浩劫!
哪怕这些日子里一样有一些有头脑的赫赫人在做买卖,一样无法阻止凶蛮的赫赫骑兵。
而这个时候,西凉茉忽然出声了:“周城主,请等一下再升起城门。”
周云生眼底闪过一丝冷色,正要说什么,李密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沉声道:“公子,如果这个时候再不升起城门就会来不及。”
周云生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一排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身后,每个人都蒙着脸,阴沉的气息仿佛来自地狱的杀神,不由微微眯起眼,若说是李密等几个武功高强,速度极快地上了城墙,他倒是相信的。
但是这些人的速度似乎一点都不比李密他们差,如果他没有记错,几乎在他们前脚上了城墙,这些人就已经后脚跟着到了,轻功如此高强,怎么让他想起了那时候在京城见到的司礼监最神秘血腥的魅部?
但随后,他又暗自否定,不会,这督查也只是过来边境巡视,魅部都是执行屠杀和暗杀的部分,是从来不做人保镖的。
而这个时候,西凉茉也已经一摆手,阻止了李密的话,只是淡淡地道:“我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我这么做当然有我的理由。”
说着,西凉茉忽然拿出了脖子上的哨子,对着天空吹出一声仿若惊凤鸣叫,又似苍鹰呼啸的哨声。
而不知什么时候,一只小巧的暗红色的影子也摇晃着瞬间飞到了天空之中,呼应着发出数声如哨声一样的奇异鸣叫:“尜尜尜尜!”
那一声鸣叫如一滴水滴进了浓稠的夜色,荡开了层层涟漪波涛。短短的片刻之后,众人就忽然听见夜空里仿佛传来了奇异的震荡声——“呼喇、呼喇。”
由远及近,那震荡之声伴随着各种刺耳难听的鸣叫,渐渐地响彻了夜空,惊得所有人都一齐抬头,这才发现,头顶上不知何时布满了黑色的盘旋着的阴影。
“是秃鹫!”
“食尸鸟!”’
生活在边境的人没有不认识这种鸟儿的,瞬间认出那些黑影的形状,忍不住高声叫了起来。
周云生诧异地张大了碧蓝的眸子,失声道:“这是。”
他只见身边那武功高强的美貌少年足尖一点,也不怕坠楼的危险,一下子跳上了城墙之上,仰头再次吹出那中雏凤尖鸣的叫声。
随后仿佛喝应着她的呼叫之声一般,那些越聚越多的食尸鸟们展开了翅膀,几乎将月光都遮蔽掉,然后瞬间滑翔下来,一只接一只地朝着赫赫人马与狼群冲击而去。
赫赫人正是大笑着策马朝律方城狂冲而来,一路将那些倒霉跑得慢的村民斩杀,或者踏死,他们被自己制作的血腥场面刺激得异常亢奋,恨不得即刻就挥刀杀进律方,每人都好好地砍下几十个脑袋,再抢走所有的女人和孩子带回自己的领地,既能享受女人,又可以把那些嫩嫩的孩子烹煮了饱餐一顿。
连着狼群都边低落着口水,眼露凶光,边顺从着主人们的欲望向前冲去,打算饱餐一顿。
却没有想到忽然空中传来了扑棱棱的声音,随后不知道什么东西挟着腥臭向自己扑来。
不少狼都只觉得眼前寒风一闪,随后自己的眼珠子就是一痛,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顿时惨嚎起来:“呜呜——!”
一只狼跌倒,滚地,就不断地撞倒身边的其他狼群,渐渐地随着无数利爪在狼群们的脸上抓过,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耀的绿色光明虽然恐怖,但是如今都是一盏盏的靶子灯,让秃鹫们的利爪一抓一个准,狼群的阵形一下子全都慢了下来,混乱之中不少狼还被自己主子的马匹给狠狠踩过,发出凄厉的惨鸣。
而马上的赫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被秃鹫的利爪和翅膀袭击,不少人也是瞬间被抓拍了脸皮和眼睛,眼珠子都流到了眼眶外头,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马上跌落下来。
然后被自己的同伴的马腿踩烂成了一滩肉泥,连喊都来不及喊。
而那些没了主子的马匹也不断地跌倒,然后再绊倒身边的赫赫人的马匹。
“呜哇!”
“那是什么东西!”
“哇哈,好痛!”
“鬼鸟,怎么会有鬼鸟!”
“是食尸鸟,竟然是死大王的食尸鸟!”
“救命哇!”
不过短短的片刻之间,惨烈呼救声就换了从赫赫劫掠骑兵们的嘴里发出来了!
而他们原本整齐的攻击阵形一下子全都乱了,宛如炸了锅一般,一片混乱。
秃鹫们闻见血腥味,更加兴奋了,甚至都不需要西凉茉哨声的催动,全都主动地朝赫赫人和狼群攻击而去。
专门选赫赫人的头脸叼抓,因为那里有它们爱吃的眼珠子。
而赫赫人就算是为了自保也不敢去攻击秃鹫,赫赫人有天葬的习惯,他们认为食尸鸟的身上承载了恶鬼的灵魂,是死大王使者,这般遮天蔽月而来的食尸鸟群,是他们根本没有见过的,只能抱着头脸没命地四处乱撞,就想赶紧逃出攻击圈,哪里还顾得上去劫掠?
而城头之上的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不顾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赫赫人的攻击速度不但彻底慢了,让所有的村民都来得及进了城门。
而且赫赫人和狼群几乎是陷入了一种与秃鹫的惨烈斗争之中,他们疯狂死四散而逃,然后不断地撞到自己的同伴,再被甩下马或者被踩死,或者摔死!
西凉茉淡淡地道:“好了,现在可以升起城门了。”
周云生方才缓过神来,他先示意一个彻底傻住的哨兵吹响了升起城门的号子,再看向那站在城墙之上的少年。
冰冷的月光落在他皎好的面容之上,他白衣胜雪,衣与袂在夜晚沙漠的风中翻飞,宛如洁白的羽翼一般,让他看起来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的月华幻化的神祗一般,美丽而冰冷,却让所有人都见证了奇迹。
所有的城门之上的人都几乎在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沉静良久,周云生微笑着向西凉茉伸出手:“下来吧,小心风大把你吹下去。”
西凉茉在他的笑容里看见了可以称之为佩服的光芒,她眼底掠过一丝诡色,握住了他的手跳了下来:“城主大人不是说本公子武艺极好,不怕的么?”
就在她落地的时候,放在衣襟里的不知什么东西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周云生弯腰替她捡起来,笑着交给她:“末公子武艺当然。”他的话音在他看到自己手上那块令牌一样的东西的时候戛然而止,目光一下子定在了那令牌上面,瞳孔微微缩紧。
那正是蓝家的虎符令牌。
西凉茉接过了他手上的令牌,仿佛一点都没有看见他的异样一般,只是笑了笑道:“谢谢。”
周云生随后也恢复了正常,仿佛方才从来也没有出现那种愕然的模样一般,风轻云淡地道:“不用,督查大人帮下官解了一难,救了律方周围的百姓们一命,这是大公德,咱们先回府吧,一会子咱们好好地饮上一杯。”
西凉茉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下城的时候,周云生亲自领着她先行,所有人都各自上马向城主府一路有说有笑地而去。
但是路途到了一半,李密忽然觉得有点子不对,似乎少了人,他定睛一看不由大愕,立刻仔细地数了数,然后赶紧策马上前一把拉住了正在与属下说话的周云生:“城主大人,我们公子呢,他方才不是与你在一起的么?”
周云生闻言,转脸看向李密,淡淡地道:“是么?本城主很早就没有与末公子在一起并行了。”
李密瞬间觉得冷汗就下来了。
公子,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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