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冯一凡说,是我一个人住吗?
朱曼玉说,不,妈妈陪你住呀。
冯一凡说,为什么我不可以自己住,我都大了。
朱曼玉说,妈妈跟你一起住,妈妈可以为你加油。
冯一凡没响,他感觉到了妈妈的执意像一团热气在迫近,他知道拗不过她,以他从小至今的经历。
于是,他心里涌起烦乱。他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租房子让他住到外面去,还不是为了看住他,别看她说得那么人文关怀,还不是为了看住。他想,难怪我是呆瓜?别以为我不知道。
自上星期李老师谈话、家访、提出“转文科”想法以来,他就感觉到了他们,尤其妈妈朱曼玉,对他日益迫近的聚焦和随时开导的意欲。他想,我看透她的,还说得那么好,让我有舒缓的空间,真让人“呵呵”了。
他心想,朱曼玉这么省的人,花钱租房子,还要陪住,这是恨不得将思想工作做进放学后每分每秒的节奏,是不是?
他想,你们烦不烦啊?莫非想当两看守吧?
他抬头,鼓了一下腮帮子,对他们说,嗯,我得想一想。
他这样子,在朱曼玉冯凯旋眼里显得有些孩子气,有些可爱。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冲着他笑。
他们冲着他笑得那么默契、那么意味深长,在他眼里显得好装,好假。于是他心里有一股逆反冲上来,他说,为什么妈妈陪我,爸爸不陪我?
果然,朱曼玉、冯凯旋脸上微微凌乱了一下,如此同步,让他想吐了。
朱曼玉岔开话题,想转换概念,就笑道,人生关键时刻,妈妈想跟你站在一条战线上,为你加油呗。
冯一凡心里在说,人生关键时刻,你是想做看守呗。
冯凯旋刚说了句“爸爸陪也可以呀”,就感觉桌下自己的脚被老婆朱曼玉踢了一记。
冯一凡抬起眼睛,瞅着面前爸妈的两张脸,说,嗯,我需要你们两个人一起陪,一起住,就像在家里一样,关键时刻,需要你们一起陪。
说完,他从他俩脸上几乎同步闪过的惊讶、茫然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丝难堪,他心里竟有报复的快乐。
相互折磨的快乐。
2秒钟静音。第3秒后,朱曼玉、冯凯旋一起在点头,说,好的,好的,一起住。
这个晚上,冯凯旋朱曼玉在目送儿子冯一凡回进校门之后,他们没分道扬镳,而是一同回到了“丰荷家园”的家。
因为接下来,有诸多细节需要紧急商议。
朱曼玉坐在客厅里那条灰旧的布艺沙发上,盯着面前没打开的电视机,神情有些发愣。她对坐在椅子上的冯凯旋说,儿子这要求,其实也正常,这说明他需要温暖,考试越累,成绩越滑坡,同学间竞争越激烈,他越需要温暖,你给过他多少温暖?所以,从现在起,你跟我配合好,给他温暖,家的温暖,也就一年。
这样的说法,让她自己心头一酸,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她说,最后这一年,哪怕难受死了你,委屈死了你,你也得给我顶住。过了这一年,他18岁了,去读大学了,就一天天离我们远了,而现在是他成年前最后还能与我们守在一起的时间。过了这段时间,以后哪怕他还愿意跟我们一起住,我们也已经掰了,再也没有这个时机了,你说一凡可怜不可怜?你说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是这样的吗?你以前给过他温暖吗?你知道他在想什么吗?你自己在外面玩自己的,回家整天捧着个手机,你知道他需要温暖吗?
对儿子的怜悯和对老公的抱怨,这双重情绪让她在飞快地失控。
冯凯旋坐在那儿,怕她这样抱怨下去,能抱怨到天亮。
他心想,你说儿子可怜,我也有感觉啊;你说儿子需要温暖,我完全同意。你让我做,我就做呗;你让我现在补还给他什么,我就补呗。你动不动又上来训我一顿,你以为你是我领导啊?你以为你十全十美啊?
而在她眼里,他侧着脸看着墙角、没立马回应她情绪的样子,依然是长不大的傻样,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于是,她对他做了如下要求:
1。?“书香雅苑”出租房的两居室,儿子一间,我们一间。进了我们的门,你睡沙发还是打地铺还是睡床脚,对我都无足轻重。重要的是,出了我们的门,你就给我拿出点状态,给我演好,站好最后一班岗。
2。?在儿子面前,我说话的时候,你少开口,省得我跟你吵。
3。?如果我们吵,那就比让他住到校外还糟糕。影响了他学习的氛围不说,假如让他瞧出了我们的破绽,乱了他的心情,那我去死的心都会有,所以也别让我跟你吵,宁愿你每天晚上加班,晚点回来,回来只是睡一觉。
4。?说到睡一觉,就只是睡觉,不许“犯规”。没那个感情了,没什么意思的,人不是动物。再说,儿子也大了,那么小的房子,他青春期了。
5。?住回到一起的唯一目的,是开导儿子,让儿子鼓起劲头,在最后一年的时间里以最好的心情冲刺,考上好学校。所以如果你也想开导儿子的话,请你先做好功课,把与高考相关的各类招生计划、方式、时间点、专业信息细细地摸一遍。说实话,如今这类信息的繁杂度不亚于一门大人的专业课,否则别瞎说一气,搞混思维。
对朱曼玉这5点要求,冯凯旋点头以示同意,但他提出针锋相对的两点要求:
1。?你要开导儿子可以,若你以你平时说话的方式,尤其是平时对我说话的这种强势方式开导他,那我劝你慎行,因为有可能像我搬出去一样,让他离你更远。我把话搁这儿,不信,以后比照。
2。?你让我给他温暖没错,我承认给他不够多,我会赔他的,但给别人温暖的人他自己也需要暖能源,所以希望你以后对我别话中带刺,那样的是负能量,败坏情绪,消耗暖能。因此,至少在场面上你给我点面子,就算向你借点温暖,你说得没错,对儿子、你、我来说,这是还能在一起的最后一年。
对于冯凯旋的话语方式,朱曼玉当然不会认(你说我总训你,你不也在训我吗),但他话里某些情绪,让她有莫名的悲愁。她就哭起来,呢喃道,一凡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了,他是故意的,是不是?
冯凯旋看她哭成这样,就说,不会,小屁孩,平时读这点书忙着呢,哪知道这么多,我们演得还是好的,我是提醒你演技升级,演出点温暖,懂了吗?
朱曼玉说,别跟我说温暖,我自己有吗?
这么劝着,肢体就有些接触,然后冯凯旋不禁又犯了一次规。
朱曼玉在喘息之间,对着他的耳朵说,你每天给我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