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三日后,咸阳城外的校场上。
吕复、韩盛全族200余人被斩首,这些人头被斩下后,刽子手将其堆成京观,周围被勒令观刑的官员、百姓无不骇然。
实际上,秦国无论是王公还是庶民,都是上战场打过仗的,几乎每一个人都见过血,但是京观这种东西,是极为不常见的。
很多人,甚至是一些将军,还是第一次看到京观,一些人忍不住恶心直接吐了出来。
观刑完毕后,众人各自散场回家,并没人敢三三两两的议论,因为秦之法度,擅自议论国事也是犯法的。
回到马车之中,子楚回想到刚才看到的京观,忍不住直犯恶心。
吕不韦坐在他的侧面,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吩咐车夫开车。
马车缓缓启动以后,子楚看着身旁的吕不韦,道:“先生,我终于知道你当初为什么阻止我和应侯他们联名上书了。”
吕不韦点点头,道:“公子明白就好!幸亏您当初听了我的话,否则您这次恐怕会大大的触怒秦王!”
子楚闻言,也是一阵后怕。
回想到方才在刑场上看到血腥的那一幕,子楚胃里忍不住翻江倒海,他拉开窗帘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道:“先生,我有几件事不太明白,吕复、韩盛虽然结党,但罪不至死,秦王为何要杀了他们甚至灭了他们的宗族?又为什么还要我们去观看?”
吕不韦睁开眼睛,看着子楚,沉声道:“秦王之所以要灭了吕复、韩盛全族,就是想杀鸡儆猴告诉朝臣们,在他眼里结党和谋反没有任何区别!
让朝臣们去观刑,也只是想要借此震慑朝臣,今后千万不要在朝堂上结党营私,否则那二人就是下场。”
这话说的子楚忍不住脖子一阵发凉,这阵子他也在暗中结党培植自己的势力,这要是让他大父发现,他大父会不会疯起来把他也杀了?
……
“呕!”
田秀轻轻拍打着孟赢的后背,对方正靠在一棵树旁狂吐。
“我说叫你别来,你偏来,杀人有什么好看的?”
田秀忍不住埋怨道。秦王在郊外杀人,命令咸阳所有官员去看,田秀自然也得去,孟赢听说后非吵着也要去看。
结果看完了以后,孟赢把昨天晚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都怪你!你又没说会这么恶心!”
孟赢对着田秀抱怨道。
女人就是不讲理,明明是你自己吵着要来,这种时候又反过来怪我。
“这也怪我?我不是跟你说了,杀人没什么好看的吗?”
田秀无语的反驳道。
“话说,我大父怎么那么狠心?连几岁的孩子都要杀!”
孟赢直起了腰,回想起方才在刑场上看到那几名被斩首的孩子,忍不住升起了同情心。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杀鸡儆猴罢了。”
田秀早已经看明白了秦王的意思,只是他对这种手段十分不屑。
“杀鸡儆猴?鸡是谁?猴又是谁?”
孟赢眨着一对卡姿兰大眼睛,用一双清澈到愚蠢的眼神看着田秀问。
果然,这女人诠释了胸大无脑四个字。
田秀白了他一眼,道:“鸡是那个倒霉的吕复全族,至于猴,不就是咱们这些看客!”
“啊?”孟赢用手捂了捂嘴,吃惊道:“可我大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田秀实在不想多费唇舌和这女人解释,他转身跳上一旁的马车,孟赢从后面紧追了上来坐到他身旁。
车夫缓缓启动马车,孟赢靠在田秀肩上,不依不饶道:“你给人家讲讲嘛!”
“不讲!”田秀闭着眼睛假寐道。
“哼!你要这样以后人家再也不穿那种奇怪的衣服了!”
孟赢从田秀怀中起来,生气的抱着胳膊说道。
“什么奇怪的衣服?”
田秀装起糊涂道。
“就是你每天晚上让人家穿的那些缺少布料的衣服啊!什么空姐服,护士服,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衣服?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孟赢并不明那些衣服是给什么人穿的,只是单纯觉得好玩才穿给田秀看看。
田秀一想到每天晚上和孟赢玩的,也有些脸红,道:“怕了你了!我跟你说说还不行?”
田秀把话说的非常清晰透彻,生怕孟赢不明白,很多地方他都说的很细。
只是几遍他已经讲的那么细了,孟赢还是有些地方听得似懂非懂,“我大父,为什么一定要除掉应侯,他们两个的关系很好啊!”
“君臣之间关系再好,说翻脸就会翻脸的,就像友谊的小船说翻就会翻一样。秦王要处置范睢,是因为他已经从前面几件事情中察觉到了危机,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发作的机会。吕复那几个家伙算是倒霉催的,刚好撞到了秦王的枪口上!”
孟赢点了点头,又接着追问:“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处死应侯,这样不就把问题解决了,何必杀这么多人?”
田秀摇摇头:“没有那么简单!杀了范睢,也会有下一个范睢,秦王只能用这种血腥的手段,才能震慑群臣。可是他又不敢把所有人都杀了,于是只能用这种下下之策!”
说到最后面一句话时,田秀还笑出了声。
“下下之策?你难道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解决此事?”
孟赢好奇的问道。
“当然有!只是我还没想出来罢了!”
“切!”
……
又一日过去,一大清早天才蒙蒙亮,一架马车从城中缓缓驶向城外。
马车出了城门后,一路来到城外的凉亭外停下休息。
凉亭里坐着一个身着布衣的老者,打扮形似老农,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人。范睢从马车上下来,缓缓走进凉亭中。
老农听到身后有人进来,抬头转向身后,范睢看清那人的长相以后,不由微微一怔,紧接着眼神中不禁泛起泪花。
“武安君!”
范睢想不到,会在这凉亭中与白起相遇。
白起看着范睢,同样满是感慨,道:“应侯!”
两双老人的手紧紧的放在了一起,他们这对将相争斗了半生,所有恩怨都在这一刻尽释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