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嫌恶之极,心里直欲呕吐,却并不敢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只阴着脸道:“将他好生葬了,将来再派人送一百两银子,给他的家人!”
说罢,匆忙往凤阳城下后退。汉军的重型火炮开始发威,一颗颗重磅炮弹拉长了射距,并不是直接落在最前线的明军阵地上,而是越过他们的头顶,直接打在后方。汉军打炮方式让明军很是摸不着头脑,特别是调准校距后,竟然直接打跨了明军仅有的火炮,将炮弹直接灌在明军炮阵之上,更使得并不知道这种战法的明军惊惧。在他们眼里,汉军有若神助,火器上着法力才能具有如此大的威力。
暮色渐渐上来,明军阵地中已是一片死气。因为害怕成为敌人火炮攻击的目标,明军无论是将军小兵,在夜色里都并不敢点起灯笼。洪承畴命人知会孙传庭务必小心,自已在亲兵的护卫下在夜色里逶迤而去,直到进入凤阳城内,才算是松了口气。
凤阳方向的明军还只是感觉到了危险,而奉命游击至安庆附近的宁远总兵赵率教却已是深陷泥沼之中,全军覆灭之局已成,眼见敌人就要收网,他却并没有办法解决。
白天与缠斗游击的厢军激战数场,关宁兵战力虽强,又有着关内明军没有的大批小型火器,却并不能在对方的地方守备兵身上占到什么便宜。那厢军虽然装备炮火都并不如主力汉军,却也有着相当数量淘汰下来的旧式火炮,再有少量装备的新式大炮,配合以地势人和之利,士气高昂的厢军其实并不如明军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再加上当地的厢军将军很有几个将才,李岩便是其中之一。厢军白天正面从不与关宁军正面对抗,而是借助着城池及险要地势固守。待到是夜间,便分成小股,四处袭扰。于是明军一夜数惊,全师出去敌军早已退去。
如此这般十余天下来,明军早已疲敝不堪,当初想着一鼓而下安庆的打算早就落空。现下只盼着能甩脱厢军,安然回到凤阳与主力会合,便已算了佛天保佑了。这一天勉强向前行进了百余里路程,赵率教并就在一处平岗之下扎营。多派游骑哨探,遇着敌袭便分兵阻挡。
他自已先骑了马,带着十几个副将偏将随众,在亲兵营的护卫下巡视营防,见各处都防备齐整,这才放下心来。长叹口气,向着诸将道:“如此这般,还需好几天才能回到庐州。看汉军的势态,只怕这两天可能还有优势兵力前来阻击。各位到时务必死战前突,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洪承畴被汉军神威卫一路赶回,消息阻绝的赵率教并不知晓。然而他为将多年,由小军官干到方面大将,心里又如何不明白此时大事不妙。自已若是赶快甩脱附骨之蛆一般的厢军,在汉军主力未来之前会合庐州明军,一直往北突围,只怕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在此地耽搁久了,只怕匹马不能返回。这些时日以来,汉军先是派遣使者,接着送张伟手书,然后不敢再派人来,以箭射书信,劝他投降。
他虽然很感念当初张伟在关宁军面临生死存亡关头时给予的帮助,然而此时袁崇焕还在关中一带督师,若是他率全师投降,袁崇焕立刻就有不测深祸。关外除了吴三桂外,再无袁崇焕的旧部为他撑腰,皇帝若是恼羞成怒,立下诏旨将袁崇焕处斩,岂不是为他所害?想起在锦州被逼投降的祖大寿,赵率教向着面带犹豫之色的属将道:“关宁兵已经有几个总兵大将率部投降,几十年抗击满鞑子的名声毁于一旦。若是咱们再降,上对不起国家社稷,下对不起信重咱们的袁督师。所以各位不能因为士卒疲敝就有着投降惧战的心思。人谁无死?只要死得其所,不在千载之下留下骂名,也就是了。”
又傲然道:“况且关宁铁骑全力而战,八旗精兵又如何?我就不信只敢躲在大炮背后,不住以火器打仗,并不敢于人正面接战的汉军,比八旗能强过多少?此番回击凤阳,各部需勇往直前,有敌无我!”
“是,有敌无我!”
“请总兵大人放心,咱们辽东汉子怕过谁来?管他是谁,想挡住咱们,先问问咱们手中的大刀!”
“正是如此,咱们当初从关外出来,都是精挑细选的各部精锐。在宁远锦州镇守多年,和满鞑子激战过几百仗,现下在这江南之地,难道就怕了不成?”
这人提起当年在锦州、宁远镇守之事,各人都是由辽东出来,恍惚间已是大半年的光景过来。眼看东征西计没有宁日,由关外到川陕,又由川陕到准北,甚至兵锋将过长江。大半个中国跑将下来,不但是普通士兵,便是各级军官也早就思乡心切,怀念留在关外的亲人好友。
过了良久,方有一人强笑一声,说道:“锦州城外的屯所现下该开始种麦子,老少爷们正忙着呢。”
“唉,锦州现下落处满人手中,只怕他们未必操心农事。当时围锦,听说死了不少百姓,也不知道现下的情形究竟如何。”
有一参将生性粗豪,见各人都是溚然若失,一脸沮丧,便大声道:“现下想有何用?只有击败眼前之敌,大家伙儿还有机会回到关宁,跟满鞑子大干几场,把宁锦夺将回来!”
赵率教闻言听头,笑道:“这话说的很是,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回去。若是心中疲软,一心想着保命回辽,只怕立刻命丧此处!”
说罢,害怕各人心中难过,以致军心不稳,又领着各人计论当前敌情,布置人手防备。闹到子时左右,眼见今晚并无汉军来袭,赵率教放下心来,又叮嘱负责守夜的副将几句,这才回到自已的军帐中安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