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圈子了。朕今天来,就是要告诉鹏举爱卿,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把请罪折子尽快递上来。”
心头一沉,直挺挺跪着的岳帅低头说:“臣不明白,请万岁明示。”
“很简单,向朕,向朝廷承认你有罪!还要在奏折中向朕进言,就说宋金交战多年,不但将士损伤无数,而且劳民伤财,说你作为一名大宋军人,已然看清形势,看清与女真和谈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弯腰再叩首,抬起头,岳帅怔怔的看着皇帝。“普天下知我岳飞者,陛下也。臣不能昧着良心胡言乱语,国土沦丧,百姓被鞑虏欺凌,臣没办法把这些看成好事!”
“为了活命也不行!”
“不行!臣说过,一息尚存便不敢忘记,靖康之耻,山河破碎!”
高宗与岳飞相互对视着,眼睛里不再有愤怒,只是失望和一丝怜悯。“好吧,朕仁至义尽,鹏举你却不知好歹,那就不要怪朕了。”说罢,赵构迈步而去,岳帅在他身后俯首低声道:“恭送万岁,万岁的知遇之恩,臣永世不忘!”
一句话,一次叩首,还是拉住了皇帝的脚步,一只脚踩在门槛上赵构仰天长叹:“唉!岳鹏举,朕下面的这些话,你听清楚,想好了在回答我。”
“你身为朕的臣子,你可知道,大宋朝的一年税赋总和是多少?支持宋金常年交战的军费需要多少?你可知道,大宋朝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吏有多少?护军、厢军总共有多少?你可知道,你每收复一座城市,朕要派去多少守军?多少官吏?要拨去多少银钱?北伐!你们这些只知北伐的将领,是用大宋千万黎民的血汗,来铸就你们自己的功勋!岳鹏举,朕再给你一个机会,最后再问你一次,写,还是不写?”
岳帅慢慢直起身子,眼睛里跳动着从未有过的迷乱,多少年来,将军思索如何壮大部队,思索怎样提高军队的战斗力,思索每一个可能在战场上出现的对手。没有想过,胜利的过程和结果,都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万岁之言,臣不能苟同。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武将的职责是保家卫国,文官的使命是治理国家,我们用的是刀枪,文官用的是笔墨,只是各自战场不同,但却殊途同归。三军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收复的国土,交给文官去治理,他们却说,这国土我们大宋养活不起。万岁!数百万战死沙场的英魂听到这些话,情何以堪!”
皇帝转回来,君臣二人又一次四目相对,这一次谁也没有躲闪,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岳飞的眼神坚定而清澈,赵构的眼中流露出的情感复杂很多。
再没有丝毫的气愤,高宗皇帝对这个臣子从敬佩到欣慰,再到松一口气,其中的起伏回转也只有皇帝自己才明白。
从皇宫到山庄的路上,高宗赵构其实是忐忑了一路,想让岳鹏举妥协,又不愿看到这样执着坚定的一个人,因为要活下去而被迫低头。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明白,这种的感觉很奇妙也很怪。
当君臣真正面对面的时候,高宗皇帝幡然醒悟,岳鹏举就是岳鹏举,他不会妥协!因为他的那股子信念,比什么都重要!
“好,好,鹏举你决心已定?”
“三军可易帅,匹夫不可夺志!臣辜负万岁一片苦心,万岁恕罪。”
大宋朝的统治者弯下腰,拍拍岳飞的肩头,含笑叹息道:“说得好,说得好,朕可以更换大军统帅,却不能勉强爱卿的志向。矢志不渝真豪杰,鹏举你不是匹夫,你是朕心中真正的英雄豪杰。保重···”
迈步出门的皇帝,脚下有些虚浮,进屋时笔直挺拔的脊梁也有些弯曲,不知是累了,还是···
福亲王和秦桧跟随在左右,他们都在小心打量着皇上的脸色,秦桧有些失望,福亲王顿时明白,皇帝一脸平静,风轻云淡,这说明一个决定已经不能更改了。
“找一间静室,朕有些累了。”
龙如渊赶忙跑到前面带路,将皇帝请进了一间精舍,福王微笑着摆手让龙如渊退下,王爷曾是这里的常客,这间静室过去的主人是静真师太。看到皇上坐下闭目养神,福王给秦桧使了眼色,两人蹑手蹑脚的也退出房间。
“十弟,你到门外守着,朕和秦爱卿有几句话说。”
福王心头一颤,躬身应着关门出去,而惊疑不定的秦桧站在那大气不敢出,满脑子都再胡乱猜测皇上的意思。
“爱卿坐吧,不要拘束。”高宗睁开眼睛,看着秦桧小心的入座。“朕单独找你,是要把岳逆一案交予爱卿重审!”
端坐的秦桧猛然一抖,连忙顺势跪下。“万岁明鉴,臣并非精通律法,而且大理寺周大人、何大人一直尽心竭力的审理此案,微臣重审,恐怕会引起刑部同僚非议,万岁您再考虑考虑,微臣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皇帝脸色一沉,加重了语气。“让他们非议去吧!朕决心已定,不能再指望大理寺了,岳逆一案也不能再拖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