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没变啊,一切都没变。凯泰越是瞧着这一成不变,这心里头越别扭。回想前些日子还在辽南浴血,跟小日本拼命的日子,那时候打起仗来,冰冷的雪地一爬就是一天。渴了抓把雪囫囵就吞了,饿了抄起能砸死一头马的馒头,强忍着牙疼就这么咽了。
那日子多苦啊?可是……比起来,怎么就觉着还是比这儿好呢?
按照凯泰的本心,这小子本打算就跟在何绍明身边,做个马弁,没事儿拿个黄带子招牌四处替何绍明砸场子,抑或捎带脚的冲锋陷阵,满足下自个儿的一腔热血。混上几十年,保不齐临了还能得个英雄的名号。日后谁提起何绍明,都得提一嘴,何大帅身边可有个黄带子,那小子敢杀鬼子,是个爷们儿!
有这么个生前死后名,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至于朝廷的调令……话说这朝廷的许诺可是够厚重的,里头明白的说,只要凯泰那个不着调的老爹庆至一伸腿,这亲王的衔头一准儿落在他头上。不止如此,二品的提督衔,外加御赐黄马褂,新军编练使的差事,要人要银子朝廷绝无二话。就求着凯泰这位宗室人物回得京城,把这新军给操练起来。可凯泰不在乎这些,用他的原话说:姥姥!关东军的人,几时听过朝廷的令?就算皇帝老子求着我也不去!
可偏偏,一封固伦公主荣寿的信笺,让凯泰去留两难。人活一世间,总有些情分需要还,总会有一些羁绊。当年郑亲王一脉破落得不成样子,凯泰更是终日跟着一帮狐朋狗友扮了叫花子满京城惹是生非,就是这位公主姑姑,没少拉扯帮衬。眼瞅着凯泰不学好,卖了脸面讹上了何绍明,这才有了今日的凯泰!
做人忘本那不是凯泰的性子。也正是因此,一宿没合眼,反过来掉过去琢磨到天明,这才跑何绍明身前拿定了主意。
“大帅,我得去趟京城,不为别的,有些情分太深厚,我得还。”当时凯泰脸色可不怎好,加上熬了一夜,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何绍明二话没说就准了。还问凯泰缺不缺人手,当即就从关东军里头抽调了几十个老道的尉级军官帮衬。只在临走前跟凯泰说了一句话:“你给老子记住,关东军出去的人,还是关东军的人!到了京城别给老子丢人!混不下去,趁早给老子滚回辽阳!”
五尺高的汉子,亲娘死的时候凯泰也没哭过。临走那天哭了个稀里哗啦,端着酒碗挨着个地找人拼酒,也不管是否熟识。直到最后不省人事,这才让大伙儿送上了南行的马车。只是一直到今儿他也没琢磨明白,何绍明怎么就会放他去京城帮着那帮子腐朽练兵?瞧大帅言行,这里外都没把朝廷当回事儿啊。什么时候大帅打算做着大清朝的忠臣了?想不通啊……
“操练个差不多,老子就卷铺盖回辽阳!”这京师里头扑面而来的沉闷,让凯泰憋得异常难受。一路前行,这句话也不知在心里头念叨了多少次。
恍惚之间,已经拐进了西城区,再往前就是大木仓胡同——郑亲王府邸的所在。
“贝子爷,再往前走就是郑亲王府了,你不到家里瞅瞅?”并排,一名叫李昌杰的步兵上尉戏谑道。李昌杰是保定府人,离着京师近,家里又是走商的,没少在这京城转悠。
“滚蛋,你小子少臭老子……”打量了一眼紧逼大门的王府,瞧着破败的高墙大院,凯泰略一分神,便说道:“不进了,先办差事要紧。”
说话间,一催马,加快了速度,过家门而不入。
也赶巧了,正当此时王府的大门敞开,打里边儿出来一位提笼架鸟的旗人爷们儿。这位主一脸的烟容,打了个哈欠,正要迈步下台阶,打眼就瞧见从侧面飞奔而过的凯泰等人。
先是无所谓地瞧了一眼,刚刚转了头,又猛地转了回来,揉揉眼睛,扯开嗓子就喊开了:“嘿!凯泰,是你小子吗?”
希律律一声战马嘶鸣,凯泰已经停了下来,扭头一瞧,这人不是旁人,却是自个儿同父异母的哥哥阿克占。
这个光景,阿克占已经瞧准了来人是凯泰无疑。扒开一身虎皮,遮了脸上那伤疤,除了眸子里的眼神有些不太一样,活脱脱就是凯泰,自个儿的老弟弟无疑。阿克占三步并作两步走,一下子蹿了上去:“凯泰,发什么楞,不认识你二哥了?”
凯泰飞身下马,勉强一笑:“怎么不认识?二哥这是逛烟馆儿去?”
这头,阿克占仿佛根本没听见凯泰在说什么,伸出圆滚滚的手,上下摸着凯泰身上的军服,口里啧啧称奇:“啧啧,不一样,不一样了。老弟弟一别四年,瞧这身子骨硬实了不老少,不错不错……像个将军的模样。”京城这地方邪性,有个家长里短的根本藏不住,准保第二天就得闹得沸沸扬扬。凯泰升了提督,红了顶子,这消息亲王府老早就知道了。凯泰那混蛋老爹当时一蹦三尺高,逮着人就一通胡吹。就仿佛凯泰有这出息,全是他的原因一样。天可怜见,庆至待凯泰甚至连后爹都不如。至于这位二哥,平日里可总叫凯泰‘婊子生的’。
阿克占这么热络,是个人都瞧得出来,这就是巴结。凯泰心中有数,只是尴尬一笑:“二哥且忙着,兄弟这里还有公事,先办了公事咱们回头说?”
“诶,好,好,好!公事要紧,公事要紧!老弟弟你且去吧。二哥这就告诉阿玛一声,再告诉亲友,今儿就在府里头摆酒宴给你接风。当这傻大兵这几年憋坏了吧?知道你不好烟泡,二哥今儿出血,八大胡同当红的婊子,你随便挑!看不上眼?得,老付家那闺女年前刚当了寡妇,你当初不是没少惦记人家么?哥哥给你传个话儿?凭老弟弟这位份,她不得巴巴得乐疯了……”
“二哥,公务要紧,先走一步了。”凯泰越听眉头越是纠结。到了最后,不待阿克占把话说完,已经是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疾驰之中,凯泰只觉得自个儿的胸闷愈发闷的紧。心中不禁连连反问着:“走这一步,到底是对还是错?”
(二更送到,明儿继续,大伙儿多多捧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