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有能力,你却因一点怀疑就可不用吗?身为皇帝者,能对哪个臣子无半点疑心?若如此,岂不是天下就无人可用了?什么用人不疑,就算某人现在是对帝室忠心耿耿,你又怎么能保证他将来不会随着时间地位的变化而心思其变呢?人心善变,岂可因一时之忠而定其终身!为君者,万万不可说什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蠢话。恰恰相反,疑人要用,用人要疑,以严明统治为手段,严格律法相督促,方可保得国泰民安,皇朝永固!”
苍澜连连点头称是。
“至于那平衡之道更是无稽之谈。若天子无能,仅靠臣子间的互相遏制,不但不能让一个国家长治久安,最终的可能反而是引发政治动荡,朝局不稳,则国势颓败啊!澜儿,用人之道,千变万化,其要旨在于把握人心所求。是人皆有欲,人有所求,惟皇帝方能给予,则可控。若无求,则再难掌控。古王今来,为何清廉之臣屡屡不受重用?未必是因为其犯颜直柬,天子无量,往往是因其所欲所求,非天子所能给予,其人有私,却是以大公之名成其大私!是以天子不可控之,难以用之啊。正所谓天子有所予,臣下有所报,则彼此可两利,若臣子有所求,天子难所予,则彼此两害。你需得明白其中利害!”
说到这,苍野望微微停顿了一下:“今天朕召见浅水清,就是想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朕又凭什么可以控制他,而现在朕已经知道了。”
苍澜脱口而出:“他想要云霓!”
“不错,他要得只是云霓。所以朕告诉他,用一个云霓去换惊虹,朕愿意,用一个帝国丞相来换,朕不愿意。若是换了旁人,这样的事情怕是难以接受的,但是对浅水清来说,这已是天大的恩典。下有所求,上有所予,上有所需,下有所报,此方为上下用人之道,才是真正的平衡之道,澜儿,你需得给我记住了。”
“父皇英明,用一个云霓换来浅水清之忠心,却是上上之策。”
苍野望冷哼道:“当初南山岳求朕做媒,朕本就是有些不情愿的。如今南焕林已死,南家与云家之联姻成空幻泡影,对帝国来说,这未始不是好事。朕可以帮浅水清解决云霓之事,这是朕所能给予的,他浅水清承受了,就得感恩。但朕不会支持他对付南相,南相对帝国依旧有大用,轻易不可撤之。对帝国来说,避免朝廷动乱是为大事,云霓是为小事。对浅水清来说,云霓才是大事,南公如何反而是小事了。所以,如此的结局是最好不过。有云霓在手,纵然浅水清如何骄横跋扈,桀骜不驯,却永远不敢反叛帝国,所以这样的将军,却是可以用的。相比之下,朝中众臣,人人贪权好利,他们要得越多,朕得的就越少,所以反是浅水清这样的臣子,能为朕所喜所容。他给了朕朕想要的,朕便给他他想要的,彼此君臣自然和睦。但是澜儿你要记住,人心善变,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会如何。也许有天,浅水清不再满足于眼下,也许某天,浅水清想要更多,或者他见异思迁,又恋上别枝玉叶,则这样的人,便再不可轻易信之用之。”
“儿臣明白了。只是父皇如此,只怕南相会面上无光。”
苍野望怒喝:“他南相的面子,又怎么能和帝国百年大计相提并论?”
“可现在南相与浅水清已经势成水火。。。。。。”
那个时候,苍野望脸上浮现出一丝霸气:“那又如何,朕不许他们斗,他们就不可以斗。朕要的是肱股之臣,顶梁之柱,在此非常时期,当一致对外,纵有杀父之仇,也要压下这口气,有本事就待朕殡天之后,再作纠缠!”
苍澜吓得浑身一抖,心中的那句话终究未敢说出口。
人间仇怨,岂可因皇帝一语而消?浅水清能如愿得到云霓,或可愿意放弃一切,但他南山岳,他能忍下这口气吗?南无伤,能受得下这口气吗?苍野望虽算英明,但毕竟还是失之于骄矜,太过自信了。
这或许也是古往今来天下皇帝的通病。
那个时候,浅水清刚刚步出风雪宫,他仰天长吁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梦寐以求的时刻终于来到。
自始至终,他从未忘记自己追求的目的是什么,云霓,你终将入我浅氏家门,做我永远的妻子!
想到这,他开心地笑了,相比之下,反而是和南山岳的明争暗斗在这刻尽诸抛于脑后。他知道,明天皇帝将给大家一个震惊世人的消息,但他同样知道,自己也将还皇帝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患,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改变这场终将到来的朝争。
这一刻,他尽情地呼吸着这世界的新鲜空气,从未感觉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眼前是一辆马车突然驶了过来,停在浅水清的身边。那马车上的纹饰是如此熟悉,一瞬间,浅水清仿佛回到了自己初入伍的那个时段。
架车的人用一只独臂勒住了骏马,用充满戏谑的口吻道:“浅将军若是不嫌马车跑得慢,不妨上车与我家小姐同行归府。”
浅水清的胸膛登时火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