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建文四年六月十三日,一个酷暑的盛夏里。
燕军历经无数次生死之战后,在这个烈日中天的夏日,三军将士兵临京城。
京城金川门前,与燕军大战四年的李景隆,下令打开城门,迎降燕王入城。
在战火后的滚滚浓烟中,燕王率军迤逦进这座曾最为金光耀眼的城池,而今已成了一座断壁残垣的空城应天。
与烈火呼啸中的金陵皇宫,遥遥相望地京师城楼上,绣“燕”字大旗猎猎招展。
一个从金陵皇宫驾马赶来的披战甲的男子,登上城楼,在“燕”旗下默然遥望皇宫的高大身影前,下跪禀道:“王爷,王妃在火场中救下二皇子,现在正带着二皇子往中山王祠庙而去。”说到这,话语忽然停下。
朱棣从燃着大火的金陵皇宫移过视线,瞥了一眼跪在脚下的马三宝,询问道:“王妃,还做了什么?”
闻言,马三宝神色一变,犹豫回道:“王妃寻获两具焦尸,称此两具焦尸分别是皇上与大皇子,并命宫人准备国丧大礼……还有徐……就是三公子的遗体还留在大殿内,王妃说您乃三公子生前最崇敬之人,请求您为三公子盖棺敛!”
陡然拔高音量的话落,是沉默,在这列队森严的城楼上,蔓延着。
朱棣望着金陵皇宫,面无表情地闭上双眼,拒绝再看那似燃烧不尽的烈火,也一并遮挡去眼底的沉痛。
良久,朱棣骤然睁开双目,踏着沉稳的脚步走下城楼。
跪在一旁的马三宝一惊,连忙起身跟上:“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可是要入皇宫,小的马三准备——”
“暂不入宫,本王去接王妃!”一语戳断马三宝的话,朱棣翻身上马,勒缰扬鞭一声“叱”,黑马似离弦之箭驰骋离开。
迅疾,三十名黑衣铁骑驾马追赶,百名步军将士于后快跑相随。
一时间,嘚嘚的马蹄声,唰唰的脚步声,交织在一片漫漫黄沙之中。
*
徐家,父祠外
严整排列的青砖延伸丈余,沿路苍苍古木掩映左右,幽静古朴不见丝毫战火。
仪华怀抱着两岁的二皇子,骑马徐行在这条幽径上,直至紧闭的祠堂门前翻身下马。
李进忠牵着马退至一旁,身后随行的柳升上前道:“王妃,可要属下开门,请魏国公出门迎接?”
仪华摇头不语,继而牵着一脸迷茫地二皇子走上石阶,“吱呀”一声推开两扇漆黑的大门。
祠堂内没有光,乍然照进的光线,如一条从门直直铺至供桌的路径。
此时,在这条灰光色的路径尽头,正背对大门跪着一个身穿丧服的男子。
“跟婶祖母一起进去。”看了一眼祠堂内,仪华弯下身温柔地牵起二皇子走入祠堂。
一大一小二道脚步声在沉寂的祠堂响起,跪在供桌前的男子却仿若未闻,依旧笔直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仪华站在供桌旁,唤道:“魏国公。”
听到仪华的声音,徐辉祖头也不回地淡淡道:“此乃忠于太祖皇帝的中山王之祠堂,还请燕王妃离开。”
忠于太祖皇帝?这是暗指她是乱臣贼子吗?
仪华不怒亦不笑,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徐辉祖,心平气和道:“三弟死了,你作为他一母同胞的亲大哥是做何想?”
徐辉祖身躯几不可见地一震,随即终是站起,转身一脸平静地看向仪华;却在见到仪华牵着的二皇子时,她瞳孔剧烈一缩,顿了顿方冷冷地看着仪华道:“背主逆臣,死不足惜!不过,临死之前他能幡然醒悟,在皇上面前自刎谢罪,也算不辱家风!”
这样一字一句的冰冷话语,终于彻底唤起了仪华心中悲痛,在亲眼见到徐增寿尸首那刻的悲痛!她握在腰间佩剑的手倏然一紧,紧跟着只见一道冰冷的白光晃过,锋利的剑尖已直指徐辉祖。
指向胸膛的一剑来得猝不及防,徐辉祖脸上明显露出一丝惊诧。
仪华却无视徐辉祖脸上的惊诧,兀自恨意森然地盯着他切齿道:“果真是你!徐辉祖,那是你亲弟弟!你明知道他视你如兄如父,你却已你认为的忠义来束缚他!你知不知道,他今年九月才过而立之年啊?!就因为你——你……”说时情绪陡然崩溃,仪华“啊”地一声低叫出,剑瞬时一偏往前一刺,尖锐的剑尖立时刺入徐辉祖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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