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表面一片沉寂,士兵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布告已经贴出,明日午时处斩张思安,该来的终于来了,大公子要开始清洗了,原侍卫亲军和凉州军的中下级军官们愤愤不平,满心焦躁,张副帅这样有大功在身的人说杀就杀了,他们这些小角色就更别提了,不知道哪天屠刀就压倒脖子上了,与其等死,还不如……有人瞪着红红的眼睛,恶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嘘”旁人立刻示意他噤声,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营帐外巡逻的军法队,这两天王威在原甘州军的基础上组建了一支军法队,日夜在各个军营中执勤,目的再清楚不过了,就是防备这些人的。
大牢里,灯火如豆,尤利娅坐在地上嘤嘤的哭着,元封面前摆着一壶酒,一碗饭,米饭上铺了两块肥肉,插着一双木筷,这是他的断头饭,和尤利娅的凄楚截然不同的是,元封毫无将死之人的觉悟,拖动手铐脚镣,大口喝酒,大口吃饭,将碗碟一扫而空,然后对尤利娅道:“你回去吧。”
尤利娅可是作为未婚妻的身份最后来探监的,连牢子们都远远的避开了,就是想让小夫妻最后团聚,可是元封就这样一句话打发人走,未免太不近情理,尤利娅抬起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庞,轻咬着嘴唇道:“今天我不走了。”
言下之意很清楚,可元封并不领情,说道:“你回去吧,天不早了。”
尤利娅等着天真的眼睛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未婚妻么,明天你就要死了,我们今夜就圆房,也好给你留下后代。”
元封无可奈何的笑了:“这都是谁教给你的?又是谁说明天我就一定得死?今天晚上我忙着呢,你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
元封这样一说,尤利娅顿时明白了,拿小手胡乱擦擦眼泪,扭头跑了。
今夜元封确实很忙,他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对曹俊,他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两人之间已经互不相欠,如今曹俊要杀他立威。傻子才甘心受死呢,军营里都已经串联过了,百姓中也做了大量的宣传煽动工作,今夜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政变一触即发,但是元封却不想在今晚发难,一来他想让百姓们过一个安安生生的年,二来也想给曹俊最后的机会。
凌晨,凉州城头,一个士兵拍打着他的同伴道:“你听,是什么声音。”
同伴将手附在耳朵上认真倾听着晨雾中的响动,半晌才转过脸来,脸色煞白:“是敌军!”
雾霭渐渐散去,从凉州城头远远望过去,十里外的突厥大营一夜之间就放大了起码五倍,犹如一张天网铺设在凉州面前,数不清的人和马,数不清的帐篷、毡房,数不清的旌旗大纛,真正的突厥大军终于来到了。
士兵急报王威,王威见后亦是两股战战,下城飞报曹俊,曹俊还在温柔乡里做着美梦呢,忽然被一阵嘈杂吵醒,内室的门被敲响,内侍颤声道:“老王将军有紧急军情。”
“再紧急也得让人睡觉啊,让他候着吧。”曹俊打个哈欠又要接着睡,忽然内室的门被推开,王威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肩膀上的雪花还没化,他也不顾曹俊床上还有**的女人,大声叫道:“快给大公子更衣!”
“威叔,到底怎么了?”见王威如此焦急,曹俊知道事情不妙,一边披衣一边问道。
“帖木儿真的来了,城外的突厥大军一夜之间增加了五倍,至少有一百万人!一百万人啊!凉州真的保不住了,是降是走,大公子必须做决断了!迟缓一刻都有性命之忧!”
一听这话,曹俊的动作立刻加快了许多,胡乱把衣服穿上,趿拉上靴子,侍从帮着披上狐狸皮的大氅,忙不迭的冲出卧房,连帽子都没来得及戴。
“你们赶紧收拾细软,记住一定要快!”曹俊匆忙吩咐那些目瞪口呆的侍从,不待他们回答,大公子就跳上一匹马,跟着王威冲出府去。
清晨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空无一人,快马急速奔驰到城墙下,曹俊匆忙登城观看,只见视线之内满满当当全是突厥旗帜,黑压压的营帐望不到尽头,上百架高大的回回炮正在组装之中,不用千里镜都能看得到。
“真来了……这真是百万大军?”曹俊颤抖着声音问。
“大公子,对于凉州来说,五十万和一百万有区别么?”在这个充满绝望气氛的早晨,王威的声音显得格外苍凉。
“完了。”曹俊腿一软就要栽倒,被王威一把扶住,低声道:“大公子,将士们面前不可露了怯,赶紧决断!”
“我不知道……我……威叔救我啊。”曹俊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了。
“投降怕是行不通了,趁着突厥人还没合围,从东门冲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那……凉州呢?”
“凉州覆灭就在今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王威说着,招呼左右将曹俊架了下去,一行人上马疾驰而去,清脆急促的马蹄声在空荡荡而又清冷的街头响着,惊得早起的人都推门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