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顺着鹿继善的目光看去,发现阎应元和向彩英夫妇正陪着两个女人站在大殿的一角。
成基命和鹿继善紧挨着,成基命低声问道:“伯顺,怎么了?”
沉默片刻,鹿继善低声道:“向大人旁边的那个女人我偶然见过一面,是原锦衣卫左都督田弘遇的夫人。”
“啊。”轻轻啊了一声,成基命吃惊地问道:“你没看错?”
轻轻摇了摇头,鹿继善道:“不会。”
“那……那人可能是田妃。”成基命的声音压的更低。
眉头皱的更紧,鹿继善道:“这成何体统!”
成基命劝道:“行了,伯顺,想开点,这不算什么事。”
轻轻吐了口气,鹿继善默然,是啊,比起让女人做官来,无论田家人做什么,最多只是私德而已,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儿。
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一个笑语盈盈的女子,鹿继善微微叹了口气。
那个女子就是今晚的主人,中国日报的社长李凤玉。就在刚刚,鹿继善才知道,中国日报直属政务院,品级很高,这个只有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子竟然是从三品的高官。
到了今天,鹿继善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幼稚,他以为先加入进来,然后对这个新政权施加自己的影响,现在他才知道,这根本就是不现实的。
不错,这个新政权确实是理性的,可能比过往的任何政权都更要理性,但绝不是他可以影响的,或者说,和他先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就说女人做官这件事,现在他还反对吗?毫无疑问,他依然很反感,很看不惯,但他心里真的还反对吗?
陈海平真是雄才大略,竟把这样一件天大的事儿弄得云淡风轻。牝鸡司晨,这原本是多么理直气壮的一个词,但现在,鹿继善已经说不出口。
陈海平说女人为官,贪污受贿的可能比男人要少一半,做事勤勉谨慎的可能比男人要多一半。
鹿继善是个非常务实的人,不会没理搅三分,所以他反驳不了,而唯一能拿来说事的就是能力,但在这方面,陈海平同样无可指责。向彩英、李凤玉,每一个出头的女人都毫无疑问是非常杰出的,就是放在男人堆里,按她们的能力,也都是属于凤毛麟角的人物。
女人为官,既然是陈海平一力推动的,那最大的困难反而是家庭的因素,但就连这个,陈海平也悄无声息地给解决了。
中层的官员几乎清一色都是陈海平的嫡系,他(她)们都是一样的出身背景,所以对男人也就不存在舆论的压力。
在这样的环境里,至少老婆出来当官,男人是绝不会受到嘲笑的。反而是那些少数老婆没有出来当官的,觉得很没面子。
人就是这样,习惯就好。鹿继善自然深知这个,他自己就是一个例子。不用多,至多持续二十年,女人出来当官做事就会变得稀松平常。
对这个新政权,鹿继善真是又爱又恨,但“恨”是远远比不过“爱”的,所以他已经是死心塌地,要留下来为新政权做事。
场面有点乱,和自己一向严谨的性格很不协调,但鹿继善心里清楚,他还是喜欢这儿的,喜欢这儿的轻松和随意。
陈海平还没有来,鹿继善知道,陈海平晚来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为了让他们这些新来的人逐渐习惯和适应这种古怪又新奇的氛围。
这时,李凤玉转了一圈,向他们走来。鹿继善心中一动,他站起身来,招呼道:“李大人。”
见鹿继善招呼她,李凤玉快走两步,到了鹿继善身前,停下脚步,道:“鹿大人。”
鹿继善道:“李大人,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
李凤玉道:“鹿大人,我是小辈,有什么话您尽管说。”
鹿继善问道:“李大人,我不明白,报纸上的文章为什么都用小说体?”
所谓小说体,也就是白话,鹿继善这么说委婉。李凤玉道:“鹿大人,我们的报纸和以前的邸报不同,我们的报纸不只是给各地的官员看的,而是面向整个社会,是让老百姓看的,所以就只能用小说体了。”
微微皱了皱眉头,鹿继善问道:“李大人,如果我写文章要在你们的报纸上登载,那也要用小说体吗?”
李凤玉道:“鹿大人,您写文章自然是随您的意,但问题是您写文章是要给谁看,如果是给读书人看的,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但要是给老百姓看的,那您就要考虑考虑了。”
鹿继善正要再问,忽然,众人都纷纷起身,转头一看,见是陈海平从大殿外走了进来。
“鹿大人,不好意思,我得去迎接领政大人了。”李凤玉歉意地道。
“以后再聊,李大人去吧。”李凤玉神态从容淡雅,不卑不亢,鹿继善对李凤玉很有好感。
陈海平不喜欢前呼后拥,所以众人也都很快就习惯了。除了李凤玉这个主人上前,其他人都在原地没动。
陈海平一路含笑示意,到了前排停下脚步。这时,人们开始往大殿里聚集。见大殿里的人差不多了,李凤玉迈步走上了丹墀。
面对着众人,李凤玉双颊嫣红,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她高声道:“诸位,今晚是中国日报创立发行的纪念庆祝酒会,下面就请领政大人讲话,大家欢迎!”
说着,李凤玉就鼓起掌来。随着李凤玉鼓掌,大殿里掌声四起。
站到丹墀之上,陈海平双手虚压,掌声慢慢静了下来,大殿里鸦雀无声。
望着众人,陈海平道:“诸位可能已经知道,中国日报直属于政务院,社长李凤玉李大人的品级是从三品。大家可能有不解,也会有人觉得不以为然,但我今晚要在这里告诉大家,这么定是极有必要的,因为它有这个份量。”
“以前的邸报,也就是今天的报纸,虽然形式上它们没什么不同,但在根本上,它们是完全不同的,我对报纸,对李凤玉李大人,以及所有从事于这个行业的人都寄予了厚望。”
“以前的邸报不过是为了那些想要掌握京城动态的人而存在的,但今天的报纸不是。那么,报纸的功用究竟是什么呢?”望着众人,陈海平沉声道:“我希望报纸代表的是一种良知,是我们这个国家的良心,我希望今天在山西某地发生了一件不公不义的事情,数日之后,我们整个国家的人都会通过报纸知道这件不公不义的事。”
下面,成基命、徐光启、鹿继善……很多人都耸然动容。
不论背地里如何,也不论这个人如何霸道,都是非常怕舆论的。当然,小范围的不怕,但像这种弄得全国皆知的,没有不怕的。
如果真能有事就报,那这个报纸的威力将巨大到难以想象。
“诸位,我虽然做了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实际上我也还是个普通人,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所以今后我也可能做些非法的事情。”
“我会做什么违法的事呢?我想唯一的可能是我的亲人犯了罪,而我要包庇。今天,在这里,我要以我对这个国家所有的功德请求一次违法的权力。”
静默良久,掌声山呼海啸而起,鹿继善激动的都忘形了。
待掌声静了下去,陈海平继续道:“今天,我要在这里表个态,只要不是涉及国家机密,我、以及我的亲族,所做的任何事报纸都可以登载报道。”
掌声再起,但底气似乎弱了些。现在众人有些明白了,这个报纸可能就是变相的锦衣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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