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秣走的那天,方澈送她到了伦敦希斯罗机场。
他将原先许诺的游戏碟放到秦秣口袋里,人潮涌动之中,只道一句“珍重”。
秦秣拖着拉杆箱,脚步将错之际,又回身放下箱子,伸手轻轻环到方澈背后,拥着他,低声说:“保重身体,回国再叙。”
飞机起飞的那一霎那,失重感让秦秣骤然跌破千年鸿沟,发现这个世界的距离不再是千山万水。
那么纵然对面,谁又知道那一道青玉案阻隔的是咫尺还是天涯?
她将韩夫人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只要秦沛祥和裴霞不再提起此事,她决定就将那一纸鉴定永远尘封。
剑桥留下的回忆就像那依依拖曳的鸢尾夕阳,沉下去后,就算没有月亮,也依然繁星漫天。剑河水波轻泛涟漪,流淌过的,便是岸边青草拂鞋的沙沙声。
秦秣当天晚上没有直接回寝室,她先在C城随便找了个酒店洗漱休整,睡过一晚倒好时差之后,第二天才回校销假,然后赶到了第四节的马哲文论。她悄悄地在教室最后面找到座位坐好,旁边一个正捧着本小说看得眼睛大睁的男生感觉到她的中途落座,还抬头给了她一个“我很理解”的笑容。
整教室里的人都显得有些没精打采,台上讲师讲课同样讲得有气无力。
马哲文论本来就很冷门,到课率一向惨淡。这门课的老师早就对此练出了铜皮铁骨般的抵抗力,后来干脆就连讲课都例行公事了。
快下课的时候,台上的宋老师忽然一反平常的敷衍,居然点起名来。
他露出一脸我很亲切的笑容,说着有些阴森森的话:“同学们啊,老师也知道你们不喜欢听我这门课,我呢,我不要求你们每节都到。总之以后我不定期点名,你们就跟我赌一把哲学概率吧,三次点名不到的,这学期全部给我挂科!”
教室里顿时哀嚎一片,还有许多人就在庆幸自己恰好这节课没有逃。
宋君也不管底下怎么闹,他清清嗓子就开始用不轻不重的声音点名。台下顿时一片安静,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听他念名字,生怕他别着的那个耳麦忽然不灵光,叫人漏听掉自己名字。
“……”
“张馨灵!”
“到!”
“秦秣!”
秦秣正要应到,坐在前排的钱晓忽然站起身说:“老师等等秦秣请假还没回来!”她说得急促,一句话完全不带停顿。
宋君眯起眼睛笑了一下:“这借口不错,同学们请继续发挥想象力,下一个……”
“等等!”秦秣连忙站起身。她人都在这里,要是还被记缺课,那她也太冤枉了,“我是秦秣。”她举手,“老师,我到了。”
全班同学顿时哄堂大笑。
秦秣的表情其实是很镇定的,但她越是镇定她那举手的动作就越显得滑稽。她那动作和表情一搭配,一众闲的发霉的同学给就自动给她挂上了潜台词:“同志们辛苦了!”
于是笑声不绝,不久后,秦秣就多了一个“领导”的外号。
宋君当时还是笑眯眯地道:“你就是秦秣?你们辅导员给我的记录里,你不是请假了吗?”
钱晓囧了,头一次用仰望的表情看向台上的宋君,发现这个年轻的讲师其实有那么点腹黑属性。她在心里默默流泪:“您都知道秦秣是请假了,您还点她名,您还说我是在帮她找借口,您觉得我们的反应会很好玩么?”
“我刚销假回来,宋老师。”
宋君很满意:“一回来就来上我的课,啧,看来我等下就可以去买注彩票试试。”
秦秣板起脸很正经地说:“老师,我建议你买彩票一定要买合法彩票,为中国福利事业做出贡献。”
宋君:“……”
难道我不买合法彩票么?
他的心声还没来得及付诸于口,下课铃声就已经响起。
许多对点名事件充满怨念的学生哄闹着往外面跑,坚决不给宋老师面子。而还没被点到名的则纷纷催促老师快些点完名,借点名而拖堂是不道德的。
钱晓几乎是奔逃着跑到教室的后面,拉起秦秣的手就往外面冲。
她一边喘着气一边大发感叹:“宋君这厮默默无闻了这么久,咱们都当他是软柿子。没想到丫是笑里藏刀,先示敌以弱,再在关键时刻对咱们发出致命一击!狠着呢!”
秦秣点头:“晓晓你的成语和形容词越用越形象了,咱们文学概论的老师肯定很欣慰。”
“那是,我这是铁骑忽出刀枪鸣啊!”钱晓兴奋地拉着秦秣,“秣秣啊,你总算回来了!我吃泡面吃得好辛苦,你快犒劳犒劳我吧!”她眨巴着大眼睛,像只讨食的猫。
秦秣揉了揉她的头发,颇有几分宠溺地笑道:“自己偷懒,天天吃泡面,还要我回来犒劳你,你都做了什么值得我犒劳的事情啊?”
钱晓目光盈盈:“我对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为你思念心忧,我为你消瘦憔悴,我……我心可昭日月,我如此情真意切,你、你、你……”她拖着一个京剧腔,“你难懂不该犒劳我么?”
旁边有人走过,钱晓回头率顿时大增。
秦秣忍不住大笑,肚子都有种快要笑抽的感觉。
“我看你不是想念我,你是想念我帮你打饭吧!”秦秣拽着她的手,“走,跟我一起去食堂,今天说什么也不帮你带饭了,给我好好整整你的懒筋去!”
钱晓哭丧着脸,跟着秦秣去了就近的十五号食堂。
她们寝室四个人,张馨灵总是能够呼朋唤友,顿顿吃饭都跟着一群男男女女一起下馆子,然后在回寝室后滔滔不绝地讲述她每日经历。王子毓却跟个幽灵似的,冷冷地飘飘荡荡,谁也捉不准她的作息时间和去向位置。
只有钱晓和秦秣最要好,不过她是个资深的游戏小说宅,平常只要能不出门都是尽量窝寝室里玩电脑的。所以秦秣在很多时候也成了独来独往者,除了校庆时在学校稍稍露过一回脸,基本上没几个人会注意到她是存在还是消失。
“秣秣,你说你这一个星期到底做什么去了?神神秘秘,还不跟我们透露。”钱晓戳着她的铁板牛肉饭,碎碎抱怨。
“我怕说出来吓到你们。”秦秣微微一笑。
“说吧!我的抗性早已经修炼到满级了!”钱晓继续她的招牌表情,视死如归。
“我去英国旅游了一趟回来,信不信?”
“开玩笑吧……”钱晓撇撇嘴,“你少忽悠我!”
“钱晓!”忽然一个带笑的男声在两人身侧响起,秦秣刚转过头去准备看看来人是谁,钱晓却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猛的炸毛跳起,然后以超越百米冲刺的速度一溜没见了影踪。
秦秣抬手揉了揉额角,转头打量那引得钱晓炸毛的罪魁祸首。
来人高高大大,穿着米白色的立领短外套,衣服扣子开着,露出里面雪白的毛衣,总的来看时尚帅气。套用一句钱晓式语调来说就是:“此人伪装白马,非常烧包。”
秦秣觉得这人眼熟,略一思索就想了起来:“你就是舞会的时候被晓晓邀请的那个师兄?”
白马师兄抬手轻轻拂过额前一缕刘海,向秦秣露出一个非常矜持的笑容,用低沉悦耳的声音说:“师妹客气了,该是我邀请钱师妹才对。我们认识一下,我叫常华安,敢问师妹芳名?”
先不说此人语言内容之搞笑,就他那个名字,听...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