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哪里放,那张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愧疚,还有一丝不敢正视对面女孩容光的惭愧。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人手足无措的样子,王子毓心里原来憋着的那股子郁气只在瞬间就轰然散开,全化成了散乱无序的浮云。
她抿着唇,轻轻一笑,霎那间便仿佛是冰珠滚落,百花盛放。
“同、同学……”对面的男生挠挠头发,另一只手上还是拿着那本《雕月》,不知道是该直接递给王子毓,还是就此放到桌上。
“你拿去看吧。”王子毓脸上笑意微敛,“这书我已经看完,不借了。”
“哦,这样啊,那好。”这个男生急忙就将拿着书的那只手收回到身侧,连连点头,“我看,我看。”
“其实,”王子毓的表情恢复淡漠,“你要是想看这本书,直接到书架上面去取就行,那里还有好几本。你不需要为了这本书,而特意撞我一下的。”
于是,这个无意冲撞的男生当即就面瘫了。
冷美人的冷幽默真是非一般冻人,王子毓自己都被自己雷了一下。
她微垂眼睑,转身从另一边过道离开,心里却隐隐有些喜悦。也不知道这喜悦是来自何方,奇异的是,她看那个撞人的男生十分顺眼,竟然产生了一种遭遇浪漫邂逅的触动感。
人的感情便是如此复杂微妙,王子毓当年不曾为风流俊俏的雷靖安动心,后来不肯为神秘潇洒的秦秣拉下面具,在这一刻,却对这样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普通男孩产生了好感——哪怕仅仅只是好感,并不夹杂其它任何情意,都足够让她隐约欢喜了。
这种欢喜冲淡了她心中的惆怅,让她恍惚觉得失落了什么,又似是得到了什么。
回到寝室后,不出所料,王子毓看到秦秣坐在电脑前。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文档,秦秣也没注意到身后站着人,只是将十指落在键盘上敲敲停停,间或修改。
“巫小枝遁入北苍山脉,日夕穿行,任由法力渐渐流逝……”
王子毓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忽然轻声唤道:“汴河沙。”
“什么事?”秦秣随口应答,片刻之后十指一顿,缓缓转身,回头。
王子毓紧盯着她,只见她脸上透着些无奈,神情间却没有分毫被揭穿的羞恼尴尬之意。
“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秦秣笑了笑,摇头道:“你都看出来了。”
王子毓居高临下地站着,终于忍不住泄露出一丝怒意:“你是什么意思?施舍?同情?”
秦秣并不知道王子毓听到的那些流言,但隐约间也猜到了几分。这次的事情秦秣确实付出了一些代价,不过仔细算来,她也不是太亏。但这其中详情,她并不想说给王子毓听。
“你本身条件很好,我有一个名额,选谁都一样,那自然是选你。”她说话的时候,神态平静祥和。这种说法干脆利落,秦秣并不想拖泥带水。
王子毓心底弥漫出一些冷意,她又想起了《雕月》所讲述的那个故事,忽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会排斥异性,喜欢同性,这曾经是王子毓苦恼很久的问题。她从十三岁发现自己的这个倾向起,就一直很苦闷。冷漠,其实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她不是不愿意合群,而是害怕自己这个“异类”遭到排斥。
当她发现秦秣也有这个倾向的时候,就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万般惊喜难以言述。
究竟是真的喜欢,还是仅仅想要排遣孤独,这个问题她从来就没有深思过。但她在这一刻恍然明白,原来自己只是因为缺乏勇气,所以才一再用骄傲来伪装胆怯,所以终归放过了这根稻草——她跟秦秣,算不算错过?
“我们是同学?”王子毓轻轻呼出一口气,提问。
“当然。”秦秣点头。
“我们是朋友?”
“你肯承认,那自然是的。”
“我们还是什么?”
秦秣微笑:“还能是什么?”
王子毓后退一步,轻轻笑起来。她转身走到阳台上,看着夜色下的H大,忽然发现,自己错过了那么多美景。
事实上,她从来就不了解秦秣,也从来就没给过秦秣了解自己的机会。她在那种苦闷的挣扎中,将秦秣当做了救命的稻草,那么秦秣又将她当成什么?
这一刻,王子毓不觉得心痛,反而觉得解脱。
原来她是一个胆小鬼,只不过假装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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