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名?”
“单名一个柔字。”司徒远竟难得随着笑了笑,“我梦里见那日光正柔,她小脸也是柔柔嫩嫩,女孩家,还是温柔可人着好。”
那个字猛然撞入胸口,楼明傲心底忽然乱了,唇角的温度一丝丝冷下去,猛然断道:“不好,这名字一点也不好。”总觉得梦魇呓语遂又浮了上来,长长一梦,生死轮回,寒彻人心。
“不好吗?”司徒远自问了番,然又作罢,“孩子还未落地,倒是我们急了。”
楼明傲舒了眉头,转了话题掩饰内心的不安:“我今儿来…只跟相公说一声,我要训妾。”
“唔。”司徒远吱了声,并未有其他反应。
“还有…我把陆玄惜休了的事你知道吧。”
“唔。”以茶润口,复道,“辛苦了。”
这一回,只剩楼明傲干愣着不语。她还是第一次和这种男人交手,一来不阻拦自己训他小房,二来偷摸着代他休妻他竟也言谢。好半天未琢磨过来,顿觉头皮麻起来。之后连怎么稀里糊涂走出正院都不省了。一路恍惚,只道…这男人,还真是极品相公。
卯时三刻,东院堂屋自以酝酿着不一般的气氛。
同是那张八宝红木椅正座,位间的楼明傲依旧着了那一身气势足以压制万方的九鸾玉翠雁羽曲衫、丹碧纱纹双裙。就如同她第一日于此受大礼问安时,一切都未变。
只那一日关注着金丝玉雀,今时她在意起了荷叶袖端的洒墨舞碟。从前她都是数了四只斜落而飞的碟形,今日又从袖口皱丝罗纹间寻上另一只,然,可惜只是半个身形,另一半被缝进了里袖中。
只那一刻,众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此时,她随口咳声,都能吓得几位晕过去。楼明傲万没想到这些女人如此这般忌惮自己,她一直认为自己走得是亲民路线,自能和下面打成一片,偏偏就是那几个人不老实,害得她出手收拾了几番,于是乎名声也就躁了起来。
釉彩靛兰的琉璃碗中奶子热度正好,楼明傲抿了几口,复又放下,眼眸间杂着那么丝闲适慵懒,一出言先叹上三分:“我也不知道诸位姐妹是怎么想的,相公不就出了回花柳疹子,怎就这么不受你们待见了?!话说这两个月的侍寝簿子我看了,除了景落院,愣是没一房夫人去请相公入院,连顿饭都不给置。你说说,相公日理万机,起早贪黑的,为了我们全家大大小小那是殚精竭虑,疲命奔波。身为女人,且是大宅子里的夫人﹑侍妻们,你等一个个只顾着自己的安危,却将一家之主拒之房外,成何体统?!昨儿个,是轮到谁了?!”
一声令下,西端幽幽站出个影子,楼明傲瞥了一眼站起来的尤如绣,不由得啧啧了两声:“我说的那个连膳都不置备的人就是你!昨夜里,相公怎么不在你房里?!”
“癸水突至。”尤如绣故作娇羞,垂了半个脑袋,是不是讨好的冲楼明傲笑笑,她理解她先用自己人开刀的行事套路,只是必要时给她留个小面也好。
楼明傲一瘪嘴,翻了几眼簿子:“八个月前那次呢?”
“那次…我唱戏唱得起兴了,跌了池子里发热不退,那次主母一并在的,还是您准了我不用侍寝的。”
“唔。”楼明傲一点头,“再八月前呢?!”
“那次…绣绣摔断了腿…”
楼明傲索性阖上册子,略扬了眉,笑出声:“尤如绣啊尤如绣,我看你是个有理绣,怎般你都有礼,再往前八个月呢?是断了胳膊还是伤了脖颈?!”
尤如绣忙笑了番,不慌不忙伸了五指道:“主母,绣绣嫁进来差一个月才满两年。”
若说这山庄里既清楚明白又能保全自己的人,她尤如绣的确算得上一个。楼明傲之所以喜欢她,就是因为看穿了她是和自己一般的人,大抵都是揣着明白做糊涂事,只自己是东院主母,对司徒远由不得她那般随性罢了。曾几何时,自己亦是期待做另一个尤如绣,整日唱戏玩闹,哭了笑笑了哭,好不痛快!想于此,楼明傲自心底笑了,这一出堂前训问只是一出幌子,她要提的还在后面。
“今晚轮哪屋了?”这一声又落。
只半天没有人吱声,女眷中渐渐起声,皆左右观望,一个个对视着相互摇头。楼明傲自袖间抬了眸,又道了声:“有个人应没有?!”
“是…是妾。”哆哆嗦嗦,一声细弱的女音由角落西南角落里冒出了来。众人皆望了过去,那小女子面如死灰,自旮旯里走出来,身着呢子底常服,团花衫上的坠饰嵌珠并非名贵,云髻流苏亦简单别致,但看上去也只能由小家碧玉形容一番。
“请…”那小女子一句话抖三下,忽而泪已落,“请主母…福…福安。”
“我吓到你了?!”见她畏畏缩缩,楼明傲反有些不知所措。
女子猛摇了头,“哗啦”一声跪了下去,环佩珠饰及地,落地清响。
“主母,求您从册子上把妾删了去吧,妾是…一年前入的庄,此回轮到妾,妾惶恐不安。主母,妾愿做牛做马,求您…从簿子上删了吧。”呜咽不成声,一下下用力磕着头,那声响指震人心。
楼明傲长吁了口气,由着她磕,只环视了一圈众女眷,“苦口婆心”言道:“相公不过是染了场病,又不是什么魔障。这病啊,虽祛不了根可也是痊愈了大半不是?!我今儿召你们来,就是想就这事说叨一番。外边谣言道咱相公子息艰难,我们宅子里总也不能生了二心。若说你们一个个如花似玉的,趁着光景又好做足了功夫,不假一日母凭子贵,与庄中还担忧什么?!我看啊…姐妹里,就属陈姐姐最贴心,最专心伺候相公。”言罢即把目光散到坐于东首位的陈景落。
陈景落自想到了楼明傲会牵扯上自己,只她一落言还是忍不住随之一颤,迷乱中对上那似是而非,亦真亦假的笑意,声音已空:“主母…谬赞了。”
“哦,瞧我这脑子,昨个在园子里怎么听说姐姐见血了?!这会可是好了?胎…稳着了?”楼明傲仍是一脸关切的笑意攥上陈景落的满目苍白,眸底平静无奇,却意味深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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