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笑着,只觉着笑容飘渺如烟,说道:“老夫人疼我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苛责我?相公你莫担心。”
沈洪这才放心点点头,说道:“容儿,你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怎么啦?身子骨不舒服么?”
我凝视着他的眼眸,清莹如水,心里一时有些无端惘然起来,许久才说道:“没有什么,可能是看酒尾公比试的时候,受了一些热气罢了,相公你莫担心。”
我与沈洪说话间,冰凝三个人,已经悄悄掩着口出去了,还顺便带上了房门。偌大的房中,只留下我们两个。我忽然记起当初沈洪初见,他骨瘦如柴,几乎病入膏肓的模样。如今,虽然仍有些清瘦,确已是个风度翩翩儒雅的美男子了。
我心里笑叹道:我冷九容是什么样的出身,却又如何可以高攀上这样的人?老夫人如今放我出去,总算,也是做了一件好事。我又想起了邢枫哥,又是一年春一度,远在边关的他,可还曾好么?不知因了什么缘故,再想起邢枫哥,我的心里已然不能起半点褶皱波澜,已然平静如一口不波的古井。
我慢慢地抬起头来,凝望着眼前的沈洪。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也许,一度,他和我的心中,都曾经有过这样的想念吧。可是如今,多少恨,今非昨。
沈洪此刻,也正凝视着我。他托起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说道:“容儿,无论你心里有着什么样的心结,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就当是……为了我。”他异常艰难地说出了后面的三个字,我的心里一动,恍恍惚惚间,只觉着以前所做的一切,全是值得的了。
半日的惘然中,外面忽然有麻雀嘁嘁喳喳的叫着,我的心里顿时冷静下来。我对自己说:冷九容,你在做什么?你可知道,明个儿开始,你就不再是沈家的人啦。与沈洪再没有半分的纠葛,以后便是再见,也只是路人而已。难道你竟在此时,爱上了这个人,或者教他爱上你么?如此一来,两个人只是徒然多了一份无尽的怨念而已,对谁也没有益处。
我的头脑一瞬间清冷。我挣开沈洪的手,笑道:“相公,我们不是说了兄妹相称的么?你今个儿有些失仪啦。”
沈洪一时也有些尴尬,他摸着后脑勺,说道:“我原也不是笨人的,只是今个儿……今个儿不知怎么啦。容儿,你莫怪罪我的无状才是。”
我嫣然一笑,说道:“相公,你年纪也不小啦,自个儿多学着照顾自个儿才是。”
沈洪听了我没头没脑的这句话,面色有些紧张,说道:“容儿,怎么啦?你怎么忽然说这个?”
我摇了摇头,就像一个最平常的小妻子一般,为了理了理衣襟,说道:“相公,我今个儿实在是乏了,现下想去躺一会儿。”
沈洪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好半天说道:“你快些去睡会吧。我不打扰你休息啦。晚饭我教明月欣儿给你端到房里来。”
我笑着,目送沈洪离去,心里忽然觉得无际无边的倦意向洪水一般向我涌来,把我埋没期中,让我不能喊叫,不能呼吸。
我悄悄地把东西收拾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可以拾掇的,就是几件衣服,几件首饰,和攒下的十八两银子而已。
我呆呆坐在床沿上,发了半日的怔。走到门口,把明月欣儿和宝宝一起叫了进来。
明月欣儿的心情很好,雀跃不已,宝宝则内敛含蓄很多。我让她们坐下来,围在我身边。
我先是笑问道:“明月欣儿,你还不打算赎身么?经过这么一件事,你与薛王爷的兄弟‘楚天阔’的事儿,算是人尽皆知啦。你若是肯赎身,老夫人必定是应允的,菊妈也不敢趁机打劫你的银两。”
明月欣儿双手托腮,说道:“我去打听啦,老夫人又不见人。菊妈是肯答应的,不过跟我要一百两银子。萧笑虽说在酒尾公的比试中,得了五十两,到底还差五十两。这五十两哪里去弄得?不过我也不焦心,萧笑只要好好在沈家酒坊里做事儿,这笔钱还是可以赚的的。”
我心里暗自叹口气:这丫头总是太天真了,把事儿想的过分简单。萧笑酒尾公的活计,是薛王爷帮他争到的。他自己对酒,未必有多了解。这份活计,沈齐不会让他做太久的。当下,他该做的,便是为明月欣儿赎身,然后两个人远走高飞,远远离开这是非之地。且不说将会来到的杜灵若是什么样子的人,会不会薄待欣儿。只萧笑的身份万一不小心被拆穿,他就难逃杀身之祸了。
我说道:“明月欣儿,剩下的五十两银子,我来想办法。凑足银子,你速速地让萧笑给你赎了身,两个人赶紧远走高飞吧。呆在沈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明月欣儿白了我一眼,说道:“干嘛呢?我这么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哪里去找?你还想尽了法子把我赶走?我真是鄙视你,少奶奶。”
我微微一笑,不再理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