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颜坐在囚车上,伴着微微的晃动,在初春的暖光下有些昏昏欲睡。
在她的对面,白楽和顾悕柘各蜷在一角,倒是早已睡了。
当初怕这两人真的联手叛乱,她想尽了千方百计来牵制他们,不仅是将顾家方面的行动一一泄露给聂夭知道,并且还暗中联络了十三,说动他监视白楽,结果最后,却是他们三个人都被人给出卖了啊。
其实早在那天她惹怒猊今,引得他带着楚宁前来顾悕柘寝宫的时候,她就早该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楚宁进来的时候,她正同顾悕柘商量白楽的事情。只不过当楚宁问起为何她会在他的寝宫时,顾悕柘以正在商量要送楚宁什么生日礼物为理由而将事情蒙混了过去。
那天安以颜才知道,原来立春不仅是西硫重要的祭祀日,更是楚宁的生日。而顾悕柘真正要送楚宁的礼物,大约楚宁那时是绝想不到的吧。
而同楚宁一同回去时,她对她所说的那句话,便是一切的根源,只是安以颜那时还没有意识到这点。
楚宁说:“胺盐,我之所以下定决心除去悕柘,是因为你在这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没有再多说别的话,安以颜也同样没有。那天晚上,她们之间都没有再说别的话,就那样结束。
可是只有此刻回想起来,才能够明白早在楚宁的那句话说出口之前,她们的结局就早已注定。
就像聂夭亲口承认的那样,楚宁也许只是想要除去顾悕柘而已,可在她看来,真正应该被除去的是所有在楚宁的身边,足以影响她决定的人。从前是顾悕柘,而今是她安以颜,所以他们两个才都是她要对付的目标。
聂夭站在牢房之外,对她所说的话至今都还不时的回响在安以颜的耳际:“她是王。在她身为一个人之前,她首先是王。友情也好,爱情也罢,对于一个王来说都是多余甚至足以致命的东西。所以安以颜,我才不得不除掉你,因为你甚至比顾悕柘还要危险。当她坐上王座的时候,她就只能是自己一个人,她与所有人都不站在同一个位置上,她注定了孤独。所以你必须离开这里。”
因为这样,在聂夭的暗中操作下,安以颜成了立春谋反最大的主谋。
而白楽和顾悕柘,则是一个在叛乱当场被自己的副将十三背叛生擒,另一个则在以凶器胁迫楚宁后,又为楚宁挡下了趁乱行刺的一剑而受伤成擒。反正,虽然与安以颜一开始所知道的计划有误,不过结果上倒是没有什么太大偏差的达成了三人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
除了本该被置身事外的安以颜反倒最终成了主犯,本该由白绮和顾长留出面解决的叛乱事件最后是由十三搞定,本该安安分分的呆在宫里的猊今竟然搞了一出意外刺杀外,其他一切都好……
真的一切都好……
囚车的轱辘压在一块石头上,滚过去,囚车因此而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顾悕柘因这一下晃动而醒了过来,他的身上带着伤,因为长途跋涉,好的速度一直很慢。经过大半月的颠簸,整个人已经消瘦不少。
此刻被晃醒过来,感到身上伤口的疼痛,便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捂上受伤的部位。
安以颜瞥他一眼,对他是一点也不感到同情。她甚至怀疑当初在顾悕柘说要除掉楚宁身边所有的不利因素时,就已经将她最先考虑了进去,如果不是顾悕柘一开始就布置下这招,安以颜才不信后来聂夭将她定罪的时候会那么简单。两个人,虽然截然对立,可在这种立场上却真是出奇的一致。
只是大约像是顾长留那样正直的人,却是永远也不会明白这其中的厉害,所以最后才会相信她是真的有了心要谋反。安以颜忍不住笑了一下,为顾长留亲自送他们离京时脸上那种复杂的表情。
果然,他们到底不是一样的人啊。不论是顾悕柘与顾长留,还是她与顾长留,到底都不是一样的人……
彻底醒了的顾悕柘此刻正把胳膊努力的伸出囚车外,触碰着路边野生的白花。
安以颜终于正眼看向他,有些不解,“我说你就这么高兴吗?我们都在这囚车里面被关了半个月了耶,你的新鲜劲难道还是没过?”
顾悕柘看了安以颜一眼,没有搭理,继续自得其乐的将手伸在外面,试着去碰触点什么。
倒是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的白楽笑了一下,道:“要是你也被关在府门里二十年足不出户,你也会觉得外面的这一切都很新鲜的。就算是被关在囚车里面来参观。”
安以颜叹了口气,她就怀疑白楽是早就看出十三的野心之大,故意让他算计的了,所以才能够这么既来之则安之的对这趟流放之旅毫不在意。反正到最后,真正在做傻事的人也只得她一个罢了。
“可是我们也不能就这样一直这样下去吧,我就不信你们两个难道就没有后招?”
顾悕柘终于收回放在囚车外面的注意力,而转向安以颜笑道:“现在开始着急了吗?当初以为自己能够平安身退的时候你好像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和小白计划被流放之后打算怎么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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