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同潮水般袭来,回忆起过往,浮现的最初最初的那一幕,却是美丽的娘亲将干粽叶浸泡进井水里,褐色的叶子渐渐恢复着碧绿平滑,而父亲将暗器利针配备上身,出门前轻轻吻了吻娘亲发间的洁白茉莉花。
在第二天一早,娘亲捞起刚刚煮好的粽子,无奈地笑着,剥了一个递给了守在一旁早已馋巴巴的小女儿。流明幸福地捧着热气腾腾的粽子,还未咬下第一口,便看见几个男人一脸严肃地走进她家的院子里——在听闻噩耗的瞬间,洁白软糯的粽子从她的手里滚落在地,沾满了泥土砂砾。
那一年,她才六岁。
四周腾然立起了数条白幡,刺耳的唢呐折磨着耳膜,她站在父亲的灵位前,仰头茫然地看着纸钱飘飘而下,像是在下一场毫无生机的灰雨。黑暗中传来了啧啧的人声:“外城的女人就是没用,不就是死了个丈夫,就悲痛欲绝到昏过去好几遍。”
另一个声音嗤笑了一声,附和道:“她一病不起倒是轻松,丢下个又小又没氏族庇护小女娃儿,可不知道怎么活……”
“那说不定,这个寡妇还年轻,外城眼馋的男人可是不好……”那个声音猥琐地嘿嘿了两声,却是没了下文。
四周的风景仍在飞速的变化着,娘亲忽然抱住了她,大红嫁衣的层层裙裾四散飞起,翩翩如同一只扑火蝴蝶:“流儿,我嫁给了唐先生,你终于有资格去学堂学习了……”娘亲抚摸着她的脸,哀凉而又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流儿……你一定要成为一个和爸爸一样优秀的刺客……”
她比别的孩子迟了整整两年,才被准许踏入习武学堂,而进学堂的第一天,手里的木剑就被人打飞,紧接着就被一群孩子推到了角落里,为首之人正是内城宫仪家的大小姐,宫仪姝桐。
“你——的——母——亲——可——真——是——个——卖——身——求——荣——的——女——人——那!”嫩黄衣衫的少女故意故意拉长了语调,好让全场的弟子都能听见,“先是攀上了我的伯伯,害他被驱逐出内城,接着又傍上唐先生,把你送进了学堂里,真是人——尽——可——夫——啊!”
“喂,贱种生的贱种!”姝桐低下头,轻蔑地打量流明,“你打算长大后以后朝哪家公子下手呀?”
被按在墙上的小女孩紧紧咬着嘴唇,目光冷冷地抬起头,盯着眼前的黄衫少女:“你说我是贱种,那你为何与贱种一个姓氏?”
宫仪家的大小姐顿时气红了脸:“你!”
姝桐抬起了手,一巴掌扇在流明的脸上,而流明径直一拳头当做回礼,姝桐虽然已经练了两年武,但学堂里还没有敢与她作对的人,一时猝不及防,右眼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剧痛之下只能捂着眼睛,仪态全失地哇哇大叫了起来,而流明竟扑了上来,骑在了姝桐的身上,又是一拳挥了下来——内城的大小姐哪里见过这样沉默又凶狠的女孩,不过是讽刺了她娘亲几句,就一副要拼死拼活的模样。姝桐又惊又怕地挣扎着,哭叫着:“她疯了,她疯了!”
四周的孩子起初被流明的凶狠所震慑,不敢上前阻拦,但眼见着姝桐渐渐落了下风,将内城的脸都丢尽了,全都一拥而上拉着流明的手臂,试图将流明从姝桐的身上扯下来,但没想到这个看似瘦小孱弱的女童,身上却爆发着莫名的蛮力,死死地缠着姝桐,无论多少拳头落在身上,都不肯撒手。
忽然有人扯住了她的头发,她的头被迫往后一仰,一拳砸在了她的下颚上,震颤的波纹传达到了她的颅骨,她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晕厥之中,弟子们乘机把被打得半死的姝桐从流明身下拉了出来。
“怎么回事!”出手的是学堂的老师父,他才出去一小会儿,回来就这么个乱糟糟的场面,顿时气打不过一处来,厉声质问着在场的弟子们,姝桐惊魂未定地缩成一团,摇着头只是哭,而名为流明的女童脸色阴沉跪着,一言不发。
见没人说话,老师父转头对一个角落道:“籁音,你说说发生了什么!”
被唤作“籁音”的是一个淡紫衣衫的十二岁少女,容貌清雅如画,已依稀可见未来的绝代风华。在这场闹剧发生时,籁音一直都在学堂角落默默读书,未曾朝这边瞥一眼。
被老师点名,籁音只得起身,眼睛眨了眨,方开口道:“方才下课,姝桐与新来的学生切磋剑法,新来的学生剑法不是很熟练,一连打了姝桐好几下,两人因此有了误会起了冲突,我想只要误会解开,两人便会好了。”
她的语气坦荡,而老师父也不疑有他,瞪着犯事的两人:“这么一点小事就冲动到打架,实在是丢人!宫仪姝桐,罚你回去两天不能来上课!宫仪流明,罚你一个月站在门外听课!”
流明猛然抬起头,姝桐所受的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奖励,而自己的功课本就落后,一个月听不了课,哪里还能通过两个月后的基本功考试?
错过了这次基本功考试,就等于错过了三年一度的择徒大会,那个时候她的骨骼已经错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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