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几个男女娃儿童稚拔尖的争执声陡起,在这特别压低的议论声中显得突出又突兀,朱汉钧高坐在马背上,一眼就看到街角一隅的骚动。
几名男女稚童伫立,在他们一旁,还有多名大人围观。
那些孩子约莫七、八岁,其中一名男孩个子较高、年纪较大,该有十、十一岁的年纪,但更吸引他的是正和男孩对峙的,一脸稚嫩的女娃儿。
她身上虽然没有多余配饰,但看一身价值不菲的绸缎布料,就知道绝非来自普通人家,她的皮肤白里透红,圆滚滚的黑白大眼睛,鼻梁端秀,再配上一张樱桃小唇,日后肯定是个美人。
只是她现在正鼓着腮帮子,双手叉腰,与她对峙的男孩则一脸跩样,接着两人似是一言不合,竟当众扭打起来。
怎么如此粗野?竟和人扭打,她的爹娘怎么容许?罢了,又不是他的孩子!他继续往王爷府前行,但一路跟着他的围观百姓看他的眼神却变得不寻常,既犹豫又尴尬,目光还不时在他与那名跟人扭打到地上的小女孩间游移。
他不解的蹙眉看向他们,但每个人都噤着声,只有几个人欲言又止,最后才伸手指指那小女孩。
冷漠的黑眸仍带着一丝疑惑,但直觉的扯缰停马,凝睇着小女孩。
人群中终于有人小小声的开了口,但话却是对身旁的友人说的“靖王爷的千金当街打架让未曾谋面的爹给瞧见了,会不会被处罚啊?”
“我比较担心子昂少爷,他大朱小姐两岁,是尚书府的大少爷,平时像个小大人,但一遇上小冤家朱小姐,定要逗弄小吵一番,咱们城里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可长年在边塞领兵的靖王爷回来了,那孩子还在他面前欺负他的亲生女儿”
众人叽叽喳喳,自以为压低音量的交头接耳,没想到一字一句全进到内功深厚的朱汉钧耳里。
黑眸闪过难以置信的眸光,朱汉钧定视着才与男孩扭打到分开的小女孩,她正噘起小嘴,生气的瞪着男孩,她竟然就是
他绷着俊颜,翻身下马背,围观人群很主动的让开一条路,让他走到最前面。
战过一回的朱佳萤已是灰头土脸,气结的瞠视着老是爱找她碴的臭男生“唐子昂,你道不道歉”
“道歉?对一个没爹管教的野丫头?不可能!”粉雕玉琢的唐子昂尽管高出女孩一个头,但看来却比较狼狈,左脸颊上也有明显抓痕。
“你可恶!”朱佳萤气呼呼的又扑上前去,两人在地上再次扭打起来。
朱汉钧气势剽悍的走过去,原本闹烘烘的大街早已变得安静无声。
众人都忍不住替唐子昂捏一把冷汗,因为他边跟朱佳萤打架还边骂着“有爹生没爹养的野丫头”这不是找死吗?
朱汉钧脸色的确欠佳,虽然一眼就看得出来口无遮拦的唐子昂很让他女儿,但要他什么也不做的看着女儿被欺侮又粗鲁的当街打架,那是不可能的!
他迈步往女儿走去,两个小娃儿原本还气急败坏的扭打着,但也突然感觉到气氛不对而停了下来,下一刻,将朱佳萤压制在地上的唐子昂正松开她的手要站起身时,朱汉钧已一手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拉起来。
唐子昂双脚甫站定,便一脸惊讶的抬头看着眼前这名高壮的大人。
此时,突然有人喊了出来“子昂少爷,他就是靖王爷,朱小姐的爹啊!”他先是一怔,随即慌了手脚,打个冷颤后,看着朱汉钧结结巴巴的道:“王、王爷,我只是跟”
朱汉钧冷冷的瞪他一眼,他立刻吓得低头不敢再多说话。
朱佳萤张着一双狐疑大眼,直勾勾的看着他“你真是我爹?我可不能半路认爹,会被我娘k呃,打死的。”她很聪明,也很听娘的话,有些奇怪用语娘说了是她自己发明的,外面的人皆不知,所以绝不可以胡乱使用,免得别人会以为她中邪了,会把她带离娘身边的。
朱汉钧皱起浓眉,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颇为惊讶一个八岁娃儿竟然就有这种早熟灵魂的眼神。
“朱小姐,他真是你爹啊。”街上百姓齐声说着,每个从其实都说得小小声的,但人一多,声音就变大了,接着更多人开了口——“靖王爷,您真厉害,屡立奇功,护国庇民。”
“是啊,靖王爷真是辛苦了,让我们能安居乐业”
瞬间,众人纷纷朗声表达对他多年带兵在前线打仗的感谢,尤其这一仗硬是打了八年多,好不容易将那侵犯连续的叛乱莽族给打伤打残了,双方定下互不侵犯合约,终于结束这场耗时费力的拉锯战。
不过,他凯旋回来的时间与朝廷宣布的不一样,不然,鞭炮声绝对响彻云霄,百姓们纷纷朝着他大加褒赞,还不时的高声欢呼、用力鼓掌。
群众热络的钦佩与感谢声都震动朱佳萤隔膜了,她又惊又喜的上前一把拉住案亲的手,激动的对他喊了生平第一声的“爹”
朱汉钧面对百姓们的欢呼,先是低头看着喜不自胜的女儿,再抬头朝众人微微颔首后,便任女儿牵着手,与他并行走回骏马旁,他将她抱起,把她安稳的放坐在马背上,再翻身上马背,一手环抱着女儿,一手拉起缰绳,策马往靖王府去。
百姓们看着父女共骑的身影,就见朱佳萤不时回头看着自己的亲爹,一双好奇的大眼兴奋的转个不停。
而靖王爷回府了,与阔别八年多的郡主妻重逢不知又是何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