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散记之十二梦见一场落花

    题记：昨夜，梦见一场落花，梦见两行清泪，梦见三生三世。今晨，才推开窗，遇着一场风花。心一惊：前生，你我也就如这样分别的么？

    前晚写小说到深夜时分，等完稿时才觉得身上有些冷，于是起身把窗关上：书桌上那盆杜鹃开的正好，在夜深人静时独自绽放最初的美丽。我全没有了欣赏她的兴致，有些疲惫得在床上躺下，看着房间上空的节能灯暗自发呆。

    又是一个年轮的转换、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在南国这样一个平常的夜里，我只能想到这样一句话，除此之外心中一片空白。记得年少时候每逢春节总是彻夜不眠，伏在书桌上、伴随着窗外的鞭炮声写一些随笔、日记或是其它一些文字断章，最后夹上一枚泛黄的秋叶、之后锁在抽屉里面再也不去翻阅它。等到下一个春节的夜晚拿出来，象是回忆一场往事般小心翼翼得看着那些文字，如同看一首尘封已久的诗，那份年少时清纯的心境如今早已是过眼云烟，除却剩余的一份美好，再也不能拾捡起来，物是人非其实也不过如此几年的轮回吧？

    如今行走在南国此地，听不见辞旧迎新的爆竹声、看不见原野纷扬的片片落雪，嗅不出古老村庄那份浓浓的淳朴乡情，唯一留下的是关于自己漂泊的一些印痕和些许时光蹉跎的感叹之音。少不经事，以为自己就是整个世界，固执得放任自己在乡村外围无根得游荡：在海边看到一场落花的表演、在渡轮上欣赏一出别离的落幕、在凌晨时分为自己冲上一杯浓浓的咖啡书写文字，象一个真正的文人那样追逐一个遥远的梦。

    看到落魄的作家在街头兜售新出版的小说、看到暴富的侏儒在灯红酒绿下左拥右抱莺歌燕舞、看到无家的乞丐行乞街头流离失所、看到世间人情海誓山盟飞长流短支离破碎、看到自己带着一丝无奈而又微冷的笑容挤着公车奔波于生计与梦想边缘。所有的一切我都期待成为一个最真的注脚，刻在生命这篇没有完结的文章下方，鲜明而悲壮。

    喜欢在白色的信纸上专注得凝望一个字，直到看着原本熟悉的笔划在眼中变得陌生，如同看着一段关于自己的心情文字在不经意翻起的时候寻不到当初的印记。其实很多心情也是在不同的时间中轮回反复，以为丢弃的、在某一个清晨清晰；以为忘记的、却在夜半清静之时再次体会。尽管我们不知道、也不会明白关于自己的文章为何如此相似？

    本是一个平常、充满琐碎的日子，我却在这个夜晚反复把玩，象是欣赏一张书写潦草的字帖，试图参透其中蕴含的奥妙。阁楼里面本是一片空洞着的无聊，我在这样的时间里打发时间、在新年南国这个难得孤寂的时刻，把心情定格在凌晨一时三刻。

    新年清晨，我特意早起，背上相机赶在太阳在这个城市升起之前上路。在黄埔大道路旁对着来往的车辆、沉默的建筑抓拍镜头：记下的，或许仅仅是新年清晨第一缕阳光，抑或是光线中肉眼看不到的细微尘埃。不需要主题，在这个没有主题的城市，我想做的就是在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冲它高呼：广州，早晨！

    这是对第一缕阳光的问候，也是为自己在新的开始的一声祝福。没有太多祝福和友情的城市边缘，我们需要的真的很少：一句问候、一个善意的笑容、或者仅仅是一个灿烂的艳阳天。

    我喜欢在夜晚消化所有的东西：幸运和不幸。命运所给予我的东西无非就是这两种，我也在无时无刻得用敏感的神经感受这些本应属于我的财富。清贫而又简单的快乐着。

    这些日子开始读书，开始在柔和的灯光下看十年前最钟情小说的续篇。廊桥遗梦之后要梦系廊桥，之后呢？或许是一个简单的终结，或是一个新故事的开始，不得而知，却又充满悬念。在别人的小说里面寻找自己的生活，也算是生活一种吧？“我们在廊桥下擦肩/了却一段尘缘/没有在传说的菩提树下求个千年/却在落寞的夜里/看清你刻下风霜的脸”在扉页写下一些断续的文字，慵懒的情绪在书结尾处嘎然而止。

    该睡了，在月光洒满窗户的那刻，我熄灭房间里面最后的光亮。我知道，所有的情绪在梦境里将被缩减成最精致的文字，不管是否记得梦境中所有人的脸庞、看清楚俗世一切因缘，明日我将在纹路清晰的信纸上写下如此的断章：“昨夜，梦见一场落花，梦见两行清泪，梦见三生三世。今晨，才推开窗，遇着一场风花。心一惊：前生，你我也就如这样分别的么？”

    也算是人生一种，惟此而已。

    2003年2月4日于广州白马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