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唱歌吗?你还随口编制一些笑话,说得满堂捧腹吗?你没有留下一个笑话,讥笑你自己吗?”残酷啊,难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心酸?心在滴血,可是比起这个结局,滴下来的,不是血,只是一些无价值无意义的尘埃。即使你在水中——在海里面冲刷自己的躯体,肮脏的灵魂依旧散发潮湿的污秽,连墓碑也会被野草吞没,生满蛀虫,安巢,化做尘土,随风飘扬,迷了路人的眼睛。
当所有的繁华落尽,当所有被掩盖在腐烂野草下面的真理慢慢浮现,我就端坐在你的面前,把我囊中所有的东西递交与你:一个骷髅——那是23年后我在你埋葬我的地方,掘开墓碑,挖出来的战利品;一本诗集——那是在我在被爱情侵袭,意乱情迷的深夜里的呓语,除你,不会有人看懂;一枝杏花,那是我在临终前送给你最后的礼物,你会在记起我的时候,把它,插在我的额头。
我一直这样笑着,所有的神秘开始在我的脸上绽开,我想到了杏花。那是花开的声音。“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不知道你是否还有这样的兴致,在雨落花开那夜,采拮一束粉红的杏花,送到我的墓前,沾染那些初春的灵气,把自己的灵魂慢慢地清洗,就像千年以前那样,我把灵魂放在诗词和文字里面悄然漫步一样。当我掘开自己坟墓,我才可以找到我那洁白的头颅,放到你温暖的小手上面。
这是一种剧烈的痛苦。对死亡的坦诚也将是我对生命最后的崇敬和膜拜。荒原,本是杂草丛生,生命从荒芜开始,在无知中结束。已经在担忧和混沌中生存这些年,圣寺远远近近的木鱼声开始敲打我失眠的夜晚,没有人听到,没有人看到,我就这样一直笑着。我的头颅会被这大彻大悟的声音敲碎,那样,我所能在最后给你的礼物,也会有一种残缺的美丽。
深夜自扪,独坐小楼,窗外是否已经鬼影重重?在我印象里面,所有的鬼怪都是善良而美丽的,只是那埋在心里尚存的几分怨气,死不得度而已。在蒲松龄的小说里,鬼怪所参悟的真理远胜于生之人。于是,我怀疑当自己穿过黑夜的精灵,漫步于野外的坟穴时,是一份超然的洒脱。坦坦荡荡做人,何必害怕漫步坟茔,与鬼怪秉烛夜谈呢?
生命本没有意义。活着,就是要找到那份本不存在的意义,正如骷髅或是鬼怪。而这,或许就是整个人类坠落时跌散于星球所有的记忆碎片吧。何时醒悟,抑或一生不得解脱?当我解开这层薄薄的纸,生命的躯体也就猝然倒地了。生命最大的悲哀,不是死亡,而是在碌碌无为中从未产生疑问,就像蚂蚁,辛劳一生,只是为了搬动维持生命的食物,而不是想象从前远古时进化的古猿,那么,它们也就注定永远不能找到记忆,重获打开天堂之门的钥匙。
窗外开始飘雪,飞飏的雪花开始试图掩盖世间那些肮脏的一切,包括那些刚刚倒下的生命之躯,还有那些游荡在荒芜的鬼魂。
就让我在这个冬雪初至充满荒芜和寂静野外的小楼里面,静静把你放在心里面,参透那些文字,寻回生命最初的碎片。
亲爱的,就让我带着漂浮的笑容,端坐在生命落幕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