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半点脏秽刮损?。”
“可倘若阿坜没将这么大一个箱子放下,哪里腾出来手对八少爷动粗?难不成他有三头六臂,还是说他是千手观音来托生?若真是这样,萱姨娘,你这是得罪大了,连菩萨都敢泼脏水。”她似笑非笑地道。
杨秀萱语塞,好半晌才支吾道:“谁知道刚刚箱子外头有没有包那劳什子绸巾。”
黎育清不耐回答“萱姨娘,你别再硬撑了,第一,阿坜搬这么大的对象,一路行来定有人看见,要找人证必定不难。第二,只要让人脱去八弟的衣服,检查他的脖子有没有掐痕、身上有没有姨娘说的伤,就可以知道阿坜有没有说谎”
“何必麻烦?”苏致芬插话进来,她快步走到黎育文面前,眼对眼、眉对眉,柔声说:“育文,要不要说说实话,阿坜到底有没有打你?”
她问完,黎育文尚未答话,便又笑盈盈续言“你知不知道说谎的人会怎样?会下拔舌地狱耶,那些恶鬼会拿着一把长长的钳子把你的舌头夹出来,像切肉片似的,一片一片慢慢切。”
“切第一刀,你会痛得大哭大叫,可那是恶鬼呐,怎容得你大哭大叫,它们自会寻来三千六百九十七根铁针,在上头穿了线,戳进你的肉里,把你给缝在铁板上头,哦,那铁板是烧得发烫的,你的肥肉会在上头烤得滋滋作响”
她的表情阴冷,口气森然,每句形容都让黎育文胖嘟嘟的肥肉上冒出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她越凑越近,吓得他用手蒙起眼睛,放声大叫“我不说谎话了,他没有打我,是我自己摔倒的!”
苏致芬直起身,笑道:“萱姨娘,这下子你还有话说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吓小孩?”
“我哪有吓,我不过是在教导他说实话的重要性。唉,如果我是你,我会少花点时间去斗垮别人,多花点心血来教养儿子,否则一个女儿己经落得如此下场,若是连儿子都这还不如别生。”
“你、你你诅咒我的儿子,你这个恶妇,我定要告诉老爷。”杨秀萱豁出去了,她指着苏致芬大哭大叫。
又想使泼妇那招?!黎育清厌烦,前头还有事等着忙呢,她哪有时间陪杨秀萱胡闹。
“来人,掌嘴二十!”
黎育清出声一喊,木槿挑出两个粗壮婆子将杨秀萱压跪在地上,再寻一个手劲大的嬷嬷,啪啪啪接连打她二十个嘴巴,杨秀萱被打得双颊肿起,满脸狼狈。
黎育清走到她跟前,朗声道:“这是罚你主仆不分,姨娘是奴,夫人是主,这点,萱姨娘应该不会不知道吧?注意了,下回再对夫人说话不敬,就不会只是打你嘴巴。”
“冤枉啊、我好冤呐我不服”杨秀萱都口齿不清了依然夹缠不休,两手拚命拍着泥地,哭得头发散乱。
黎育清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你还想奶奶看在两个弟弟分上为你作主?别痴心妄想了,你以为杀霍青舒、谋害我娘,害死爹爹无数婢妾,窃取鲍中银两放印子钱做这么多恶事,真能一手遮天?”
“奶奶留你一条命,就是看在两个弟弟分上,你若不知死活,想再继续挑惹事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奶奶马上就要离开乐梁城,我真的很乐意亲手报仇!”
黎育清话落下,杨秀萱受到极大的惊吓。
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不,是老夫人、是所有人通通知道她恍然大悟,难怪老夫人的态度如此,难怪诸事不顺,难怪她所做的每件事都会出包,原来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自己
一双眼睛紧紧逼视黎育清,她不惊惧,淡淡回望,杨秀萱牙关发颤,恐惧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汹涌而来,眼前一黑,她晕了过去。
黎育清看一眼扶桑,寒声道:“还不扶你家主子回星?”
扶桑不敢看向黎育清,低着头,扶杨秀萱回房。
事情解决,众人散去,苏致芬笑道:“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黎育清笑道:“误会我什么?”
“误以为你没有能力对付萱姨娘,才想拉拢我合力对付她,现在方知,对付她,你根本不需要我。”
黎育清叹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勇气,胆敢与杨秀萱面对面宣战,她承认自己怕她、畏她,因此能躲,她绝不正面相迎,她老说放下、老说杨秀萱不欺凌自己,就不主动碰她
说穿了,就是两个字——害怕。
可是今天,见杨秀萱对上苏致芬,骨子里的愤怒涌上,她早就下定决心,要尽全力保护苏致芬,也许是那股勇气窜上,才让她有这番表现,唉她真的不愿意当恶人
黎育清转开话题问:“可不可以让我看看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好奇吗?”
“很好奇!”
“走,咱们进去看,里面全是阿坜的玩具。”
“玩具?”
帐外,漫天风雪,帐内,炭盆里火光微微跳动,暖意袭人。
齐靳拿着信,一再展读,这是黎育清送来的第三封信,每封信都很长,厚厚的几页,简直可以制成小册子,内容虽有些杂乱,但读起来很温馨。
她写的都是日常生活里的小事情,也许是星里的青竹抽出新芽,也许是她找到一只未睁眼的雏鸟,也许是一只迷了路的小蚂蚁,可是她总有本事藉由每个小事件传达一个寓意,心存希望,所有的事都将变得美好。
美好?
他没想过这两个字会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他努力争取饼,他试着创造过,但一次又一次带给他的唯有失望。
他选择上战场,并不是因为酤爱杀戮或者忠心爱国,而是因为他打下来的战绩可以让王府荣耀添光,可以换得父母脸上的光彩,但即便是千般百般的努力,仍然换不来母亲的喜爱,换不来云儿的平安。
对那个家、对那个母亲,他己经彻底绝望。
可是黎家一个小小的女娃儿,却告诉他要心存希望?他心火己灭,她偏偏要往他心底投入点点火星,还能再度燃烧吗?他不知道,死透的心,要如何再度温暖?
世子爷钧鉴:
昨儿个四房又闹了事,祖父母正为迁居之事忙碌,育清擅自作主、前往处理
第一次发觉,原来育清可以不害怕,原来底气足,即使面对再凶恶之人,也不必示弱。
以前总想躲着、避着,事情就不会招惹到自己头上,后来听进世子爷的话,再加上三皇子相帮,让育清立于不败之地,教那人便是满腔怨恨,也无法欺凌。
本想就这样吧,早晚有一天,育清会离开那些厌烦之人、憎恶之事,总有一天能够海阔天空、任我邀游。
可,昨日之事让育清学会,只要鼓足勇气、不畏惧,只要展开心胸、正面迎战每个情境,何处不能海阔、何处不能邀游。
别人要恨,便任他去恨,别人要怨,便任由他去怨,我管不来他们的心情,我只能控管自己,心正,不负天地,我便能自在快意。
我恨她害死母亲,恨她坏我一世亲情,但我深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终有一日,神明会将亏欠我的,一一还清。上回信里同你提到,母亲教我,不必依靠男人也可以活得自得。
初初听见这话,我惊诧不己,女子不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辈子得依靠这三个男人过日子吗?怎么会然母亲的态度让我明白,她是认真的。
她不在乎爹爹、不期待子嗣,她眼界宽广,不把眼光放在黎府这块小小田地,她用她的方式,让自己过得自在惬意。
悄悄告诉你,我同母亲合计,要在京城开铺子喽!
我的绣工好,母亲做的衣裳款式新颖,是外头不易见到的,母亲说,我们试试,说不定会在京城带出一股风潮。母亲与我不同,她并不缺银两,苏老爷给的嫁妆,眵她富富足足过上一辈子,但她说,人活着,除了银两也需要成就。
多令人震惊的话,成就呐,我以为那是男子才可以拥有的东西,原来女人也可以,这于过去的我,根本是无法想象的事,但有人这样对我说,我便要倾力一试。
世子爷,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对了,世子爷可知八弟弟想抢的那个紫檀木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是木头,一些少见而奇巧的木头,以及一堆子雕刻工具,原先母亲说里头是阿坜的玩具,我还不信,那么大的人了怎还需要玩具,可没想到还真是阿坜的玩具。
记得阿坜吗?上回我同世子爷提过的,长相端正、身材好、个子高,脑袋清楚、武艺高强,重点是,那对烟亮的眼睛及周身的尊贵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下人。
母亲说,两年前是阿坜救下她一命,苏老爷知道他无处可去,便收留他,他从不提自己的出身来历,只是安安分分地做着主子要他做的事情,我问母亲,为何不追问他,留着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身边,难道不担心?
母亲淡笑道:“各人心中自有丘壑,何必要强行掀开他的过去?他不教我知道,必有他的理由原因,我得信任他,他才会信任我,人与人之间,是互相的。”
很有道理的话,不是吗?
阿坜的手非常巧,一块木头,他几下雕琢,就会变成栩栩如生的小动物,母亲喜欢得很,满满的一柜子摆的全是阿坜的作品。
我也喜欢,可惜我不是他的主子,他半样也不肯给,母亲见我生闷气,说道:“别人不给你不会自己做?这天底下没有谁欠谁、谁非得给谁什么,若你非要不可,就自己动手啊!”她的话点醒了我。阿坜虽然不肯把雕好的东西给我,但不介意我待在他身边学功夫,也不介意借我刀具,前几天我还真用萝卜雕出一只小鸡呢,我觉得自己满有天分的,下回能雕硬物时,一定亲手给世子爷和镛哥哥雕一份与众不同的好礼物。
即将过年了,世子爷要回京吗?这场战争还要打多久呢?为了百姓能够安顺过日子,却要让千万将士不得归乡、与家人团聚,这世间终究是难得公平的,是吧?
随信附上几件衣服,希望能为世子爷在寒冷的北方带来几分温暖。
恭请崇安
育清谨上
信读过三遍,他嘴角含笑,琐琐碎碎的事情,却有着琐琐碎碎的幸福,如果所有战士们都晓得自己付出生命,便能换取百姓们这样的微小幸福,应该会更甘心吧。
不过,那个阿坜是什么样的人,苏氏放任小丫头同他走近,好吗?
眉心微紧,把信折好,收进木匣子里。
他提笔,想要回信,他想告诫她,离阿坜远一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写才不伤人;他想说,提防萱姨娘狗急跳墙,又怕自己把她给吓着。
心里有许多话,可是纸在前方、笔在手上,老半天了依然无法下笔。
最终,还是将笔放下,他让齐镛把常宁、常业、常风、常信带给她,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可她没让他们护卫自己,倒让他们成了传信的,之后黎育莘、黎育岷进京,又将常风、常信给带走她口口声声要他注意安全,但对自己的安全却一点也不上心。
这丫头,有嘴说别人,却无心对待自己
齐靳打开包祇,拿出里面的衣服,衣服有点小,她记忆中的自己还是那个十六岁少年。
军中两年历练,他体格壮硕许多,再不是当年那个纤瘦颀长的样子,那么,她呢?可有长高一点?长胖一点?再见面,她会不会认得自己?
帐外小兵突地扬声道:“将军,李副将求见。”
“传!”
他将衣服收拾好,抬头看着从帐外走进来的人,李副将被冰雪冻得发红的脸庞上,一双眼睛闪闪发亮,脸上有藏也藏不住的兴奋,一见到齐靳,立刻奔上前说道:“齐将军,你料事真准,蛇出洞了!”
蛇出洞?这场战役打不久了。“很好,走,点兵去!”
这一仗打完,过年呵,她说过年是亲人团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