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回到傅国就指摘倪蓝曾经的罪行,然而迫在眉睫的战争让她住了口,最主要的是倪蓝失踪,令她怪罪不到任何人头上。她本想拆穿地榆的把戏,却一再缄默,不仅因为自己没有证据空口无凭,若是被反咬一口说是冤枉更要遭殃,更主要的是考虑到了小姐。
她的小姐是如此善良的人,小姐看到自己的家人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令她不忍破坏。
小姐忘记了他们对她的不好,或许不失为一件好事。
以小姐的身份,现在那些人断不敢找她的麻烦,若是一直这样糊涂下去,会不会对小姐来说比较好?
至于决明父母之仇,又该如何呢?傅申是当朝皇帝,虽然可以治倪蓝的罪,但是未免是因小失大。现在的战局和倪家息息相关,此时对倪家的长女下手,恐怕傅申也会为难吧。
在没有回来之前,曾经无数次想过指证出他们的罪行的情状,却没想到现在面临着外忧内患,令她真真不能把真相和盘托出。
她内心的痛苦和悲伤并未藏得太深,殷菱发觉了她的不对劲,于是开口问道:“苁蓉姐姐,你怎么了?”
苁蓉挤出一丝微笑,摇了摇头。
殷菱看出苁蓉的为难,便不再追问,转向了另一个眼中忽然射出一点不悦的人:“滕署,你晓得我姐姐?”
滕署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从来不会骗她。
她亦看出他的犹豫,也不再多问。只是两个人相似的反应告诉她,他们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不适合她知道。
她露出了浅淡的微笑:“苁蓉姐姐,帮我看看晚上穿什么衣服吧。”
他们不想说的,她便不勉强。
既在如此危急的关头,所谓晚宴自然一切从简。
殷菱的打扮对于皇后的身份来说,确实素气了一点。
听了苁蓉的劝说,并未穿素白色的衣装,虽然她少女时节最喜白色,毕竟宫中不大吉利。
藕荷色罗裙,云鬓如墨,想了想最终还是拈起了见愁所送的那只翡翠簪,松松地梳了发,倒显出几分质朴和天真。
表情依旧淡如云烟,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衬得整个人娴静无瑕。
倪蓝看见殷菱时不由微微一怔。
明明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却忍不住被她的美吸引了目光去。
多久不见,伊人依旧。
那种淡漠又潇洒的清丽脱俗,如清晨雾霭中徐徐绽放的帘花,让她自惭形秽。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不过二八年华的少女,好似能够看见她了无尘埃的内心深处。
“姐姐。”殷菱微笑着,盈盈施礼道。
“你……你不要这样,你现在是皇后。”倪蓝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痴痴地盯着她瞧,一开口便是言不由衷。
“自家姐姐,何必介意所谓身份?”殷菱并不介意倪蓝脸上的慌乱,径直坐在她身边。
她一坐下,倪蓝便看见了殷菱身后苁蓉带着怨恨的眼光,令她不由得浑身颤抖。
一瞬间恐惧填满了她的心,苁蓉,她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说出来她以前曾经做过的事吗?
虽然从地榆口中已经得知了苁蓉并未有什么动静,却还是害怕苁蓉此刻指出她的罪行。
“姐姐?你的手很冷……”殷菱无意间碰到倪蓝的手,讶然道,“可是生病了?”
“没、没有……”倪蓝有些惶恐地把手收了回来,“只是天气太冷。”
“姐姐体质偏寒,饮食上还需注意。”殷菱说道,“说起来惭愧,妹妹不知被何人所害失了记忆,是以忘了姐姐,但是不知为何一看见姐姐就觉得亲热,想必是血浓于水。”
她说这话时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又令倪蓝出了一身冷汗。
听得殷菱语气真诚,虽然倪蓝的心放下了一半,知道她还没有想起过去的记忆,但是总担心她回想起什么,便开口道:“那……那定然是我们姐妹情深……”
她不是没有看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苁蓉眼中明显的憎厌和怒火。
然而令她奇怪的是殷菱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的眼神,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却有着她不记得在哪里见过的熟悉眼光。
很冷,好像带着些厌恶,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的眼神。
一片祝贺声中酒过三巡,她的紧张也微微消除了一些,也会和殷菱说上一些话,毕竟一直沉默着会招致怀疑。
看苁蓉模样,似乎并不打算在今晚说出她曾经做过的事。
可是只要留着苁蓉,就必然有穿帮的一天。
杀机顿起,她眼中转瞬冷了一冷。
正在觥筹交错间,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嘈杂,还未等屋里的人分辨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便看见几颗烟花一般的闪光冲天之上,似有穿破云霄之势。漫天盛开的烟火惊诧了在场所有人的眼,伴着噼噼啪啪的盛开声,似乎有什么地动山摇的隆隆之声由远及近,骇人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