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铜镜中陌生的自己,心中竟然没有一点喜悦,甚至没有哀叹身世的悲凉,有的只是一种莫名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平静和淡然。
或许经历的事情太多,便会恢复到自己最本源的姿态,最淡漠,最不在乎,所以与世无争亦不会受伤的自己。
她没有真正地嫁给傅申,她所有的不过是一个皇后的称谓,没有人能看见高高在上的她的哀伤,她在皇宫中,从未得到过真正的快乐。进了宫,好不容易找到的家人又变得疏远起来,而侍奉一个自己并不爱的男子,也是她从未想过的辛苦的事。虽然傅申给她的感觉很平和,但是却终于只有安定,并没有其他。
没有爱情,没有心动,好不容易培养了一些温馨的情愫,却又被种种风波打破。
仿佛要确认什么一样,细细抚摸着手上缠金的镯子,太华丽太沉重犹如她背负的一切。镜中的人没有笑容,平静得让人心悸的一双眼,却始终带着不加掩饰的一点哀愁和一望到头的澄澈,经历了太多,她累了,却不会让自己变得虚伪和学会掩饰。
她和傅申是一对佳话,她一直听着和自己有关的故事就像听着一个陌生人的事一样,毫无感觉。
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为了她举行了最盛大的婚礼,即使那时的他以为她是个死人。
她不是不感动,不是没良心,只是她始终只记得自己是殷菱的那部分记忆,而并非倪帘。
因此她没办法一下子爱上傅申,尽管在之后努力想要喜欢上他的时候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番努力都是徒劳,好像潜意识里有什么抗拒着让她喜欢上他一样的不安分的因子。
这次她真的是要嫁人了。
那次她没有参加的盛大的婚娶,已经在战争之中又一次化为梦境,就像她之前看待的关于见愁的那部分记忆一样。
她身边的一切就好像一层层的梦境,不停地把她抛向最残酷的现实。
在她和心上人心心相印的时候被迫离去,在她想要安于现状的时候又要嫁给敌国的将军。
每一次如梦初醒,都好像在她的记忆里刻下一道挥之不去的伤痕。
在苁蓉的搀扶下她慢慢走入成亲的殿堂,盖头遮盖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前方的道路,就如同看不见未来那般惆怅。
“拜天地!”
她和他的感情,天地共鉴,只是鉴得是不是那样的分明那样的妥当,她不知道。
或许是逆天,然而对她来说并不是解脱也不是奋力一搏,而是从一个难耐的束缚到另一个束缚。
她和他的父母都不在这里,所以她和他便不能拜高堂。
“夫妻对拜!”
她盈盈低下头去,看不见他的面容,她不惶恐紧张亦不感到开心。
就在这时,异动突起,虽然是极细微的骚动,在她听来却如同平地一声雷。“见愁,有刺客。”还未俯身,她便警觉地抬首,不知道此刻是不是应该掀开盖头,她只是警惕地朝着刚才发出声音的方位。
好像不是一个人,是一队人马……
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而没有听到接近的队伍的声音的见愁正因为她的风声鹤唳忍俊不禁:“成婚的大喜日子,你不必这么疑神疑鬼,我的人就在外面,你怕什么?”
他说得太轻松也太自信,可是她却无法忍受那愈来愈接近愈来愈密集的马蹄声。
毫无疑问,这么大的军队,一定是冲着他们来的。
她再也不能忍受,反手握住见愁的手,急急道:“快点撤离这里,不然就来不及了。”
她的语气是不容他半点反驳的余地,让见愁不由一愣。
他知道殷菱能够听见一些他听不见的声音,但是此刻也不得不怀疑是殷菱担心过度,毕竟他并不认为会有什么人对自己不利,在傅国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自不会派出兵马来追杀他。
然而他的镇定在他听见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的时候溃败,很快事实便证明了殷菱刚才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
一时间,殿堂内所有人都警戒起来,见愁的后背一下子僵硬起来。
恐怕现在屋外有着千人的行伍,正在一点一点把入口堵住。
见愁心一沉,心知如果可以调动这么多人手,必定是冲着他来的,而他们的目标说不定就是殷菱。
那么他自是要会上一会这个始作俑者了。
眸色一转,他的眼神变得冷酷而犀利。
已经入夜。
滕署承认在自己看到那条小船的时候迸发出的一线喜悦的心情,在持续的奔走之中渐渐消弭,只能撑上一天一夜的药力,距离失效只有不到两个时辰,而他还是找不到她的踪影。
肋下开始隐隐作痛,告诉他已经不能再勉强自己了。
那个白衣女子说的话,他并不知道真假,却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地遵照着她的话去一点点寻找殷菱。即便是那个女子说出了就在这附近,他仍旧把他所能触及的所有村落都匆匆扫过一边,却还是线索全无。
天地茫茫,藏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