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背了半天谱,盘了一顿亲家,称叔道伯,作揖打躬,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最后仍是来了个敬谢不敏,恕难留客!”
吴湘对这位刁钻师妹的冷讽热刺,并未放在心上,仅笑笑说道:“多少得到一点眉目,总算没有白跑。”
这时,夕阳已经落山,霞光渐渐收敛,山风轻指,分外清凉,一重灰幕,亦慢慢的罩向了大地。
吴湘一览天色,又环视周围,由于己往自己随紫拐老人,曾在东岳山居十年,对这自然山色,倍加依恋,便询戚南姣,道:“师妹有无兴致,留往一宵,借赏这华山夜景?”
戚南姣双目在望着古松,轻摆臻首,徐徐的道。“和尚庙,尼姑庵,道士观,全都与我无缘,咱们走罢!”
这几句话,说得分外柔和,不带半点火气,吴湘自从在山阳峰与她认识以来,此为第一次听到她发自内腑的平和心声。
吴湘惊奇的,抬头注视着这位变化莫测的师妹。
她戚南姣,正缓转娇躯,四道目光一对,吴湘又复一怔,时间虽是短暂得不能再短,仅仅是一刻儿的一刻儿,但在稍一接触之间,她明亮的眸子里,发射出的那种平和娴静柔情万种的神光,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亦是他永远不会忘怀的。
吴湘怔愕未己,戚南姣己轻点雕弓,腾身而起,二人一前一后,起伏纵跳于叶山群峰之间,奔向磴道。
暮色苍茫中,在华山至险的瞪道之上,正有两条灰影,在那样险峻的山道上,星飞弹掷的,狂泻而下。
甫才三更,吴戚.二人,又己对坐在华阴城里的一家客店里,正在灯下细语,闲话着家常,整日疲备,似己全然忘却。
说了些武林之间的近事,戚南姣忽然忆起在华山所见绿鸟“翠滴”觉得吴湘的当时情态,有点异于寻常,便有意的在闲话当中,又提到了长尾绿鸟身上。
果然,吴湘一听戚南姣提到长尾绿鸟,便神情愉快,沾沾自喜的,道:“说起这长尾绿岛,倒与愚兄颇有一段极不平凡的渊源,往坏处说,济龙谷天下第一剑宁师伯的心爱弟子,咱们的小师弟噗儿,和愚兄的两条性命,险些儿被断送。往好处说,由于它的引导,使愚兄走济龙洞,巧获两百年前武林怪侠济龙子的遗赠三宝八爪,飞环,沉沦珠。”
接着,他便从辕辕关雪夜追赶阴手索命金大光说起,如何到了济龙谷,及如何帮助健儿噗儿,赶捉长尾绿鸟以及璞儿怎样坠洞,自己又如何救人,一直说到洞中得宝,一口气足足的说了有半个时辰。
最后,又道:“因此,遇兄在太华山上,突见此鸟,即惊奇万分的,觉着分外难舍。”
复又略行思索,再对戚南姣说道:“可是愚兄从未想到,此马竟是公孙老前辈所豢养,奇人奇鸟,那位官大叔唾之为灵禽,倒实是灵奇无虚哩。愚兄虽奉恩师之命,专程拜遏,但对这位前辈的生平,则是一无所知,师妹久随戚师叔行走江湖,朝夕沫化、见闻异常渊博,可能对愚兄指示一二么?”
在戚南狡的印象和感觉之中,吴湘是一个木油谨慎之人,谁知在说到自己的得意处,亦是滔滔不绝,不能自己,竟将一个骄纵刁钻的戚南妓,听得人了神。
忽然听到吴湘最后这一问,两双明亮的眸子,注视着吴湘,血上现出一个不易看出的笑容,然后,轻启樱唇,道:“你甭净绘我戴高帽子啦,难道你随米伯父苦学十年,就那么孤陋寡闻么?”
说得吴湘面色泛红,半天没有答上话来。
青年人,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子,在看见别人受窘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也总是高兴的。
她见吴湘的窘样子,便抿抿嘴,道:“对天龙公孙树老前辈,我所知道的,亦是片片段段,我只知他年龄己过百岁,功力深不可则,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和师承,久居太华,不问世事,未曾听说他与人动手,由于他修为深厚,德高望重,长年山居的人,和受过他恩惠的山民,都称他“老神仙”日间你说的那位官大叔,不亦是这样的称呼他么?”
记得有一次,听爹爹说了一个他的故事!
公孙树是一个富豪之家,他在年纪很轻的时候,即己成名,有天,来了一个化缘的和尚,右手托着一个巨罄,左手持着一条钢杵,立在他们的院门前,声大如瓮,有千斤重,这一僧一罄看去非常的不成比例,然而,托在那僧人的手上,就好像是纸糊的一般轻便。每敲一响,音闻十里之外,声音因是深越悠长,悦耳动人,但是,这样连续不断的敲了下去,非但整个庄院忍受不了,即这附近的十里之居民,亦被他闹的鸡犬不宁!”
公孙树的家人知道这和尚不好惹,忙送上金银食物,他全都拒收。问他究竟是要化什么,和尚便指名要会公孙树。
家人无奈,最后只有将一切的情形,禀告了公孙树。
那时候的公孙树,还是少年气盛,一听家人所说,颇为不悦,便亲自到了庄院门口,见家人所说的和尚,年约三旬,清瘦有神,正托着巨罄,立在门前,由于公孙树是带着气愤而来,因此他见了那和尚,亦未多说,开口便即问道:“和尚!佛门募化,纯在广结善缘,你有缘不结,而在此地搅闹不休,这是佛门的规矩么?”和尚丝毫未有动怒,双目精光突射,向公孙树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然后,平静的答道:“无缘远在千里,有缘近在眼前,贫僧所要结缘之人,即是宝庄的公孙少施主,不知他可在么?”
公孙树挥手虚空一挥,好似是作了一个摇手的姿势,同时口中说道:“他不在。”
可是,和尚手上所托的巨罄,随着公孙树右手一挥之势,突闻“若”然一声,整整齐齐的,从中间裂为两半,噗!噗!”两声闷震,落于平地,并深陷泥土之中约一尺有余。
和尚惊愕得看了看公孙树,又向陷入泥土的两片残罄扫了一眼,一语未发,便掉头而去。
十年之后,同是那一个日子,公孙树正在门前闲眺,和尚又翩然而至,这时的公孙树,又过了十年靡练,较之以往,要随和多了,由于自己身为主人,便道先抱拳,道:“和尚!
你好?”
和尚即忙打着问话,道:“托佛祖慈悲,施主你好?”
二人如同旧友重逢,边说边往庄院之内行走。
行至院门前面,在大门左右,有两座石狮子,和尚微现惊异的,道:“啊!怀玉山青石精所制,天下名产,实是宝贵,上次贫憎来宝院之时,似是未曾见到这对石狮。”
说着,便行至石狮前。用手指摸了几下,口中并不住的诵赞着石狮的坚硬细腻滑润和种种好处。
这时,公孙树正在和尚左边,便漫步踱至靠近自己的另一双石狮近前,向和尚招呼,道:“和尚,你看这只比较那只如何?”
说着,自己便先在石狮身上轻轻摸索着。
和尚闻呼,便过来陷着公孙树摸索了一阵,仍是赞不绝口的,道:“一石双开,同为佳品。”
公孙树道:“此是在怀玉山雇专工所采,可惜其中一只,由于匠人失慎,看着雄伟,实是弱不禁风哩!”
和尚连说:“施主好眼力,好眼力。”
说着,二人。便跨步进至院内,甫行入门,正巧卷来一阵狂风,二人同时回头,见疾风过处,被和尚摸过的那只石狮,登时化为齐粉,随风飘去,其余的一只,则雄踞如初,毫无伤损,和尚面色不由一变。
二人行至客厅,下人献茶之后,又谈了顷刻,公孙树便吩咐下人,在一间空屋之内。设置了四尺见方二尺厚的两座石墩,中间相隔两丈,二人各踞一方,盘坐其上开始行功。
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双方全都未进饮食,公孙树所踞的石墩,已经陷入泥土与地面相平。而和尚所踞的石墩,则露出地面尚有半寸。
和尚微睁双目,道:“施主,你赢了。”
公孙树道:“先甭谈这些,咱们吃点东西再说。”
便即吩咐下人,送来两张半寸厚的生面饼,各人放在丹田之上,凝聚三昧真火,将它烤熟。
约过了两盏热茶的工失,公孙树的生饼,已经烤熟,顺手撕了半块,丢向对方,道:
“和尚,你先尝尝熟了没有?”
和尚接过去看了看,又复看了看自己的,才只有九成火候。
食毕,公孙树又接着吩咐,道;“茶来!”
下人随着又提来两满桶冷水。
公孙树亦未谦让,便举起一桶,势如长鲸似的,一饮而尽。和尚则半点未动,只勉强的笑了笑,道:“不必了,施主英名远播,果不虚传“终南僧隐”深受指点,无任铭感。”
说罢,便起身告辞。
吴湘听完之后,衷心敬佩的,道:“师妹知道的真多,不知那虚空一挥,断铁切罄,是种什么功力?”
戚南姣答道:“听爹爹说,那是久已失传的“斩金指””
吴湘听的入神,戚南姣亦是越说越有兴致.她又接下去说道:“到爹爹成名的时候,公孙树业是五十许人,那时他已经隐迹太华,退出江湖,爹爹青年时候,亦是年轻好胜。听说他曾七上太华,找公孙树比斗。每次晤面,公孙树总是借故退让,否则,即避而不见。
爹爹原是无事找事,所以在最后一次,即下定决心,非动手不可,公孙树仍是老套方法,一味退让,爹爹在盛怒之下,便给他一个恋不讲理,不问青红皂白便伸手对公孙树当胸抓去。
谁知公孙树并未还手,被爹爹一手抓个正着,爹爹时即觉一怔,心想:“好汉不打坐着的。”以爹爹的名望,怎能去打不加还手的人呢?接着又复一想,这老儿太亦瞧人不起,怎敢如此的老迈自大,爹爹认为他是不屑动手,便怒气一冲,猛收右手,谁知用力提了两提,人家只是一身幌了两幌,下身则在原地丝毫未动。按说身上练就功力,抓不进去,衣裳应当撕碎,听爹爹说,他五指所着之处。全是坚逾精钢。
爹爹提了两提未能提动,左手便颁手一弓,斜斩公孙树肩背!
边说便向腰间一扶,道;“就是这张弓。”
谁知公孙树竟以血肉之躯,硬接了一弓。接着,便是一阵咳嗽,道:“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
可是爹爹说,他的雕弓,落在公孙树身上之后,则丝毫着不得力。从那次之后,爹爹才佩服公孙树确是有真实工夫。
最后,又低声说道:“这一件事,外人很少知道。”
从太华之行以后,戚南姣对吴湘似乎了生了不少好感,一直谈到夜深,雄鸡啼晓,始回房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