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李三媳妇做好饭送到田间来,吩咐他家大小子道:“趁着得闲,去砍几根竹子,晚上叫你爹做个晒架。”林依听见这话,得了提醒,回忆半日未果的物事,终于记了起来,忙走到李三媳妇跟前,比划道:“何不多砍几根,做个打谷架,把稻子倒挂在上头打,岂不比人扶着便宜?”
打谷架甚为简单,李三媳妇一听就明白,欢喜应了,赶去追上她家大小子,吩咐他去做。下午再下田忙碌时,因打谷架省了个人力出来,收稻速度快了许多,傍晚时分,林依的这亩田已然收割完毕。
李三瞧着太阳还未落山,便将满满两箩筐谷子使根扁担担了,挑到张家去晒。林依收完自家稻子,再没了兴致帮忙,谎称劳累得紧,随着李三回到张家。她卧房有扇窗,正对着地坝,遂将窗帘半掩,掇了个凳儿朝窗前坐了,托腮望着自己的那片儿粮食傻笑。
太阳落山时,李三媳妇来收粮,张家人也正好收工回家,任婶一面收谷子,一面问李三媳妇道:“听说全村百来户,就数你家伙食最好?”
李三媳妇将张家厨房瞧了一眼,道:“哪里话,怎敢与你家比。”
任婶一手揽着簸箕,一手叉腰,阴阳怪气道:“若不是伙食好,怎会叫我家有人吃里扒外?我张家地里正缺人手哩,她倒好,跑到别家去帮忙。”
李三家如今是佃农,说不准明年就要租种张家田地,哪里有底气来回嘴,李三媳妇低着头,匆匆将谷子装好,唤了李三来担走了。任婶犹觉不过瘾,嘴里骂个不停,杨婶极想回两句,但方氏就站在跟前不言不语,叫她不敢这个口。
林依如今住的是大房的屋,二房赶不得,饭食钱业已把足,口粮扣不得,方氏黔驴技穷,只好寻了这样个站不住脚的借口,且还不敢指名道姓,只敢远远儿地叫骂。林依瞧着听着,只觉得好笑,她正准备将窗帘拉起,忽见张仲微将张伯临拽着,拖到任婶面前,道:“哥哥,你奶娘这般叫骂,实在没道理,我们张家都是读书人,你不能由着她,没得辱没了门庭。”
张伯临对兄弟,向来是有求必应,当即向任婶道:“你不晓得我娘不喜吵闹?张家没得你这样的泼妇,再骂,叫我娘将你送把别家去。”他比张仲微心眼子多,晓得先将方氏抬得高高的,果然,方氏被他这话堵着,只得不情不愿开口,责备任婶道:“你消停些,赶紧收粮。”
任婶虽挨了训,却晓得自己讨了方氏喜欢,脸上丝毫不见狼狈,端着簸箕,将背挺得直直的。杨婶暗地里朝张伯临竖了竖大拇指,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张仲微,意为叫张仲微向他学着点。
林依倚在窗前,嘴角啜着笑,仿佛看一出热闹剧目,主题与自己无关。张仲微的目光朝这边投来,她忙闪身躲进帘后,直到瞧见地坝上无人,才走了出去,到厨房拎水洗澡。
过了几日,粮食晒干,李三来称过,比预期的两石还多了三、四斗。林依装着帮忙,亲眼瞧着他将粮食送去了城里,隔日便起了大早,去见丁牙侩。
丁牙侩见着她,笑道:“你还真是手脚快,我昨日才把李三担来的粮食卖了,今日你就到了。”
林依接了交子,一张张数着,笑道:“我姑姑正缺钱使,催着我来,没得办法。”卖粮的钱,一共一万零三百五十文,她默算会子,福身道:“多谢丁牙侩,这粮食卖的是最高价哩。”
丁牙侩将一包留种的稻谷递与她,摆手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往后还要靠你多照顾生意。”林依接了,又数出一百文钱,请他转交李三作工钱,再将交子叠好,藏进怀里,又将零散铁钱使个破烂布袋子装了,准备离去,丁牙侩却唤住她问道:“你姑姑不用缴秋税么,怎地不留点子粮食?”
林依回头一笑,答道:“今年丰收,粮价马上就要降了,待到缴税时,再来街上买。”
这行情,丁牙侩也有预料,因此才先替她将粮食卖了,但听得这番见解从个女孩儿口中讲出,难免惊讶。林依瞧见他脸上神色,忙将此事推到她“姑姑”身上,这才混了过去。
林依带着“巨款”回到张家,栓门藏钱,铺纸记账,今日粮钱,加上往日积蓄,总计一万一千八百余钱,她提笔算了算,一年的饭食钱,须得四千八百文,开春后还得买农具,加上日常用度,至少需留足六千文;再还掉一部分欠债,手头所剩无几。
这般下去,不是办法,开源还是节流?按说住在乡下,没得拿现钱吃饭的道理,但她现下自己没得厨房,就算有米菜,也无法做得饭,节流一项行不通。开流,继续做活计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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