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微凑过去,觉得越看越眼熟,奇怪道:“这不是舅舅卧房里的摆设?我在他房里见过的。”
林依恍然,好笑道:“看来他果真是背着外祖母来的,手中无钱备礼,因此把自己房里的物事搜罗了一箱子来,也真是难为他。”
张仲微道:“只怕外祖母晓得,要责备于他。”
林依道:“那是肯定的,咱们与他还回去。”她盖好箱子,另取来一条麻绳,原样捆了,再到路边唤来个人力,叫他跟着青苗,把箱子送去杨府。青苗领着那人力,边走边抱怨:“这送的是哪门子的礼,倒要我们自己贴人力钱。”到了杨府门首,她心里还有气,就懒得交待那许多,只道是送还回来的礼,却没提杨升的名字。杨府乃是牛夫人当家,那看门小厮理所当然地,就把箱子抬到了她面前。
牛夫人命人开箱,只扫了一眼,就瞧出这是杨升房中之物,立时将他唤了来,劈头盖脸地骂。
杨升辩解道:“好容易有门做官的亲戚,与他们亲近些,有甚么不好?”
牛夫人却道:“做官又如何,他们只顾着自己赚钱,可曾与咱们的生意添一分助力?再说,我咽不下这口气。”
杨升嘀咕道:“家中生意已然不如以前,我劝你老人家,该咽的气,还是得咽了,莫要意气用事。”
牛夫人听了这话,却笑了:“你也太小瞧你娘,以为离了张二郎那芝麻大点的小官,就成不了事么?”
杨升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正要问详细,金宝进来,禀道:“夫人,王翰林夫人的轿子,已到二门了。”
牛夫人欢喜起身,连声吩咐:“快快请进来。”
杨升见牛夫人有客要待,心想这是溜出门去的好时机,于是连忙转身,一溜烟跑出门去瞧兰芝了。
且说青苗办完差事回到家中,还在抱怨:“一份礼没收着,倒贴几文钱,还白送杨少爷一人情。”
林依安慰她道:“只要咱们生意好,理那许多作甚。”
这话在理,青苗又有了干劲,与杨婶帮忙去了。
林依与牛夫人的那场官司,出人意料的,造成极大的广告效应,许多酒家都在琢磨,一定是娘子店的生意好,二人才争到对簿公堂,既然有钱赚,大家都想分一杯羹,不出一个月,东京城的娘子店,如同雨后春笋,一夜之间冒出上十家来。所幸林依本身是为官宦夫人,那稍微讲究些的夫人们,还是爱上她店里来,加之府尹夫人时不时地来坐坐,替她留住不少“慕名而来”的客人,因此虽有竞争,生意也还算过得去。
生意好转,林依忙碌起来,每日里不但要准备盖饭店的伙食,还要应付脚店客人的要求,十分辛苦。有些客人很不理解,问她为何要拼命挣钱,凭张仲微的俸禄,大家节省些,也不是过不下去。她们不晓得,在林依账本的最后一页,写着这样几个字:努力工作,赚钱买房——林依穿越前,这八个字,记在她职业规划的最后一页,但还没来得及实现,就一头扎到了宋朝,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开了个玩笑,这目标,在千年后没能完成,却挪到这千年前来了。
她日夜辛劳,张仲微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每自翰林院回家,便自动自觉到后面帮忙,但林依亦心疼他当差辛苦,总将他赶出厨房去。
转眼到了发放俸禄的时间,张仲微将四贯钱带回家,交与林依,惭愧道:“当差一个月,只有这几个钱,实在愧对娘子。”
林依接过钱,笑道:“你的功用,不在于此,因此不必难过,你想想,若不是你有官职在身,咱们就打不赢官司,生意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好。”
这是实话,若无张仲微的身份在,张家脚店或许挺不到现在,张仲微稍感安慰,将林依的手放在掌心握了握,又道:“同僚们都领了俸禄,相约凑份子吃酒,我还在犹豫去不去。”
林依当即数了钱出来与他,道:“交际还是要的,为人随和些,莫要格格不入。”
张仲微应了,接过钱放好,自觉保证道:“你放心,我不叫伎女陪酒。”
林依冲他一笑,收好他的俸禄,自去厨下忙活。
过了两三日,张仲微休假,与同僚们上酒楼去吃酒,林依则照常在店中照料生意,她刚炒完两份盖饭,想要歇一歇,就听得杨婶在唤,走到店中一看,原来是府尹夫人来了。
府尹夫人闻得林依一身油烟味,不经意皱了皱眉,问道:“你究竟是店小二,还是翰林夫人?”
林依引她到桌前坐下,无奈道:“人手不够,没得办法。”
府尹夫人再次开口,隐隐有责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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