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自己作为袁绍的使者前来,会得到重视与礼遇,不曾想递交了命令后自己就被晾在中间,既无人让座也无人理会,还得维持着他那端庄肃穆的站姿,直到站得脚跟发酸,上首的颜良才仿佛想起来他一般打招呼。
郭孚气呼呼地入了座,刚想按着从父的指示发话,却不料颜良又道:“彦邦且稍待,军情紧急,我这就给大将军回信。”
然后颜良就又不理睬郭孚,自顾自从书案上拿出笔墨,展开一幅空白的绢帛,开始给袁绍回信,至于给郭孚倒水什么的,他自然是顺便就忘记了。
这要是之前的颜良,也许就三两句话应付过去得了,但现在的颜良可是当了几年公务员,那假大空的水平可不是一般二般。尤其是自己这边战况进度不佳,那就更要在文字里雕出花来,把原本做了三分的工作吹成十分。
他从渡河南下开始说起,把沿途要求乡里百姓提供物资说成是百姓自发箪食壶浆以迎袁大将军,把强行留下百姓从役说成百姓主动提出要帮河北军干活,反正是怎么让袁大将军看着舒服怎么写。
关于攻城作战方面,他往狠里夸大了白马的城防强度,说城头箭矢如雨,石弹如雹,先锋军将士冒着矢石不断攻城,伤亡惨重但仍不气馁,打得白马守军只敢窝在城里不敢露头。
又写了他使用计策,召集了附近乡里的义民,让他们以送家书名义要求进城,然后埋伏在城外伺机夺门,结果刘延这个匹夫畏惧河北军之威,只敢用竹梯吊篮接人上城,让他埋伏的一千精骑白白费功夫。
在写完自己如何想尽办法攻城后,已经是写满了两幅绢帛,他意犹未尽,再度拿过一幅绢帛继续写,这回要好好诉一诉苦。
先是说军中工匠人手不足,而攻具损毁严重,他不得不派自己的军司马和从弟都去督造攻具;再说了兵卒们奋勇杀敌但饭食太差,连着半个月都没吃过肉了,将士们虽然有心报国但肚里缺乏油水;最后又提了将士受伤后缺乏医治,请求增派医者,调拨药材。
颜良这封回信又写了足足有一顿饭的时间,写完后仔细检查默念了一遍,觉得自己的工作汇报水平真是不错,读下来简直连自己都要信以为真。
他把绢帛卷好后,用黑布囊包好,上了封泥盖印,然后放到袁绍送来的那个锦盒里,走到郭孚面前说道:“彦邦,军情紧急,本将便不留你用饭了,你且尽快回黎阳大营,将此回函面呈大将军,莫要延误了军机。”
那郭孚不得不站起来接过锦盒,心想这叫什么事,我朝食用罢便从黎阳出发渡河,走了半天来到你营里,先是被晾在一边傻站,站完了又继续枯坐,现在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要打发我回黎阳大营,还说什么不留用饭,简直太也欺人。
他接过锦盒后再也保持不了士族风仪,把锦盒往腰间一插,没好气道:“我家叔父行前让我带给先锋将军一句话,敢问先锋将军,大军南下已经一旬有余,为何还迟迟不能建功,还要多久方能攻克白马?”
颜良连郭图这厮都不怎么服气,又怎甘心被郭孚这小子当面落了面子,立刻将脸一板道:“此乃军机要务,非汝所宜问也。”
先训了这小子一通后,随即语气略略转缓,说道:“不过既是郭都督相问,那就劳烦彦邦也给都督带一句话,白马旬月可下。本将军务缠身,就不奉陪了。”
话说完颜良就丢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郭孚,一撩幕门,大跨步走了出去。
郭孚看着颜良跑开,心里直忍不住要大骂出口,但终究是忍住了,倒不是他要维持高雅的风仪,而是帐中还站着几个手握刀把的短兵,无时无刻不注视着他,让他没那个胆子骂出声来。
他冷哼一声也出了帐外,拉上自己的随从就走,再也不肯在先锋军营中待上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