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杵一群老货中间,左右尽是些胡子拉茬的中年油腻大叔,唯有他一个小年轻挤在中间,好不尴尬。
孔颖达捻着胡子,频频点头,等了半天不见李昊继续,不由瞪了他一眼:“好诗,后面呢,怎么没了。”
李昊嘴角抽了抽,后面你敢听,我也不敢背啊,这可是讥讽朝庭穷兵黩武的诗,万一被李二听去了,少不得又要被训斥一顿。
“孔师,学生不过是见到当前的场面有感而发,哪里还有后面。”
老孔意犹未尽的摇摇头,老脸尽是失望之色。
李昊望着前面李二的背景,缩了缩脖子,决定从现在开始,权当嘴巴上有条拉链,再也不说一句话,免得又给自己招灾惹祸。
日头越升越高,远方的地平线上渐有扬尘升起,地面隐隐传来阵动之声。
不多时,李靖、李勣等人顶盔掼甲,背着朝阳,疾驰而来,众老将身后是千余黑甲骑兵。
蹄声隆隆,片刻便至李二的车架近前。
“停。”只见李靖一抬手,身后大军陡然停住:“下马!”
‘轰隆……’。
东宫六率禁军整齐划一的动作看的李二眉毛微挑,手双紧不自禁握紧了车架前的扶手。
李靖等人此时已经将战马交到了随行亲卫手中,齐齐来到李二面前,拜倒尘埃:“臣,李靖(李勣、尉迟敬德……),拜见陛下。”
身后,千余将士随即一同俯身下拜:“吾等,拜见陛下!”
经历过血腥的厮杀,六率将士早已今非昔比,尽管已经离开了战场,但身上那份杀气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再配合那一身黝黑的铠甲,个个如同杀神一般。
李二只觉得热血沸腾,仿佛时间倒流,又再次回到了当年身为秦王征战天下之时,声如金铁交击,铿锵大喝:“尔等百战归来,可曾有悔!”
“吾等无悔!吾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布武天下!大唐,万胜,万胜!”
此情此景,冲淡了征人归来的哀伤,在场迎接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齐齐拜倒:“吾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布武天下!大唐,万胜!”
满场仪仗:“大唐,万胜!”
灞桥至长安前来围观的百姓被气氛感染,接连拜倒:“大唐,万胜!”
声如九霄雷动,撕裂苍穹,经久不息。
李昊曾经并不相信什么王八之气,但这次他相信了。
李二的身上就有这样的气息,哪怕是前天刚刚被他好一顿折腾,今日还是拜的心甘情愿,没有半点逆反的情绪。
或许这就是人格魅力吧,对,一定是这样,否则怎么可能连一惯主张以和为贵的文官都能喊出‘天下布武’这种穷兵黩武的口号。
与上头的大唐君臣不同的是,六率禁军中间那几辆马车里的几个囚犯。
马车外那让人血管里充满肾上腺素的吼声让车厢里的颉利面色惨白,隐隐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狠下心来,直接在渭水边上把李二给弄死。
按照当时的情况,就算他攻不下长安,弄死李二然后全身而退还是没问题的。
而只要李二死了,他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之祸。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卖。
与如丧考妣的颉利不同,义成公主被外界的声音刺激的目呲欲裂,如果不是嘴巴被堵着,此时只怕她已经高声叫骂起来。
她是大隋的公主,为保大隋平安,为了让大隋的百姓免于被掳掠,她远嫁突厥,忍辱负重服侍了突厥三代可汗。可是那些她曾经想要保护的百姓干了些什么,他们在参拜一个反贼,一个推翻了大隋朝统治的反贼。
义成并不认识当初远嫁突厥是为了保护杨家的统治地位,在她看来,自己的一切牺牲都是为了外面那些忘恩负义的贱民。
如今,那些贱民抖起来了,忘了当初是谁在保护他们……。
最后面一辆马车里面,前隋皇后萧氏紧紧将自己的孙子杨政道拥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迎着孙子有些忐忑的目光,安慰道:“孙儿莫怕,祖母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保你一世平安。”
只是,她的安慰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杨政道的眼睛里依旧满是恐惧。
历史上,没有哪一个朝代的王孙贵胄会在下一个朝代的君王手中完好无损的活下来,他杨政道是杨广的嫡孙,自然也不会免俗。
惶惶不安的等待中,杨政道并没有见到李二,等到走下马车的时候,他面前是一座还算有些气势的三进大宅。
宅子的大门口,立着十个宫里的宦官以及二十多个宫女。
“祖母。”杨政道有些忐忑的看向萧氏。
萧皇后对他点点头:“走吧,咱们进去。”
对于一个前朝的皇室来说,李二能给她们祖孙安排这样一座宅邸,又配了如许多的宫女和太监,显然是并不准备马上要她们的命。
另一边,颉利一家的待遇也不差,甚至他住的宅子比李二赐给萧皇后的还要大上许多,毕竟他家里人口多,老婆儿子一大堆,地方小了也住不下不是。
抛开这边不说,另一边李二在回宫之后,立刻下令在太极殿举办一场大型文艺晚饭,凡在长安的官员,凡五品以上的都要前来参加。
另外就是那些出征的将士,凡有品级者,亦都可入宫赴宴。
至于没品级的,那就只能缩在军营里面搞搞小联欢,私底下庆祝一下,反正眼下大唐不缺肉食,养猪场里的猪都肥的快要滴出油来了,再不吃怕是要肥死。
李昊并没有去参加那个大型文艺晚饭,六率刚刚回来,他作为六率的最高长官,怎么也要去见见那些陪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这不是收买人心,实在是不去的话,他心里过意不去。
毕竟走的时候是三千人,可回来的却只有一千多,余下那些都因为他的一个命令,彻底将一切都留在了漠北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