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非常反对崔胤勾引藩镇入京宿卫,说这是引狼入室。崔胤虽然理屈词穷,但终不为所动。
数千藩镇兵,人数虽然不多,却是地方势力插手中央的危险信号,也是地方藩镇势力在中央的政治延伸,在小规模冲突的背后,隐藏着两大强藩的博弈。任何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举动,都有可能掀起轩然大波。
崔胤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在错误的道路上渐行渐远。自认为是惊涛骇浪中的弄潮儿,殊不知他将玩火自焚。
【左勾拳】
朱温虽然称霸中原,成为了无可争议的关东第一强藩,但他仍然忌惮河东李克用,不敢掉以轻心,“未萌问鼎之志”,然而在崔胤的怂恿和帮助下,朱温终于“始谋移国”,动了代唐自立的心思。
就在刘季述废立天子之前,一个人的出现让朱温看到了消灭李克用的希望。
陕州保义节度使王珙,英俊潇洒、文武双全,却为政苛暴、奢纵聚敛、多猜忌、残忍好杀,刻薄寡恩。
前常州刺史王柷,出身显赫(东晋丞相王导之后,武则天时期宰相王方庆之五世孙),性情刚烈耿直,很符合昭宗的用人标准,急于用人的昭宗下诏让王柷进京师,当时人们一致认为王柷肯定会出任宰相。
当王柷途径陕州时,王珙对他毕恭毕敬,送上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并表示愿意以叔侄礼参拜,表达了想与王柷攀同宗的想法,要认王柷当叔叔。
实际上,二人并不同宗。王珙是太原祁县人,王柷是着名的琅琊王氏后裔。王柷很瞧不起王珙,拒绝了王珙的请求。
王珙恼羞成怒,派杀手在路上伏击王柷的队伍,将王柷全家诛杀,掠夺其财物,并将尸体全部丢进黄河。随后,上报朝廷,说是风急浪高,船只意外倾覆,无一生还。
昭宗无力查办。
不仅是对王柷这样的“外人”,就连对自己人,王珙也从不心慈手软。内至妻子儿女、外至幕僚将吏,一言不合就要酷刑伺候。王珙应该是有人格缺陷的,典型心理变态,每天都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对身边人施以酷刑虐待。
部众也因此人心惶惶,终于激起了兵变,被部将李璠、朱简所杀。
李璠带头向朱温纳款归附,因此被朱温表奏为保义留后。
朱简的心里极为不平衡,于是同室操戈,突袭李璠。李璠逃出一命,逃到了汴州。朱简随后也向朱温纳款,朱温表奏朱简为保义留后。后来,朱简以同姓故,主动高攀朱温,被朱温收为养子,改名为朱友谦,后文沿用朱友谦。
当朱温制定河东作战计划时,陕州保义军的加盟就为朱温提供了一个左勾拳的可能。
从地图上看,河东李克用的东面和南面都被朱温控制,两方势力被“丿”形太行山完美隔开,如果朱温能控制西面的河中地区,就可以对河东李克用来一记左勾拳,主力平推的同时,还可以派奇兵出“太行八陉”,扰袭掏心,甚至可以联合河朔藩镇迂回到太行山北部,来个右手大摆拳。
占据河中之后,既可以为消灭李克用提供便利,又可以将势力范围延伸到长安城下。所以控制河中是朱温接下来的工作重心。
经过了“河中遗产争夺案”之后,河中地区的政治格局遭到了分化,王珙、王瑶实质上依附于关西集团,王珂则依附于河东李克用。王珂不仅得到了李克用的支持,还得到了李克用的女儿,李克用把女儿嫁给王珂,用以拉拢王珂,由此可见,李克用也相当明白河中地区对河东的重要性。
前文说过,这场争夺遗产的家务事背后,是多方政治势力的博弈。最后,河东李克用获得了胜利,所以王珂得以坐镇河中府。
现在,陕州保义军生乱,朱简认清了形势,知道关西集团外强中干,徒有其表,于是决定向关东强藩朱温纳款归附,为朱温提供了东、西夹击河中的便利。
所以,当朱温收服河朔地区之后,就把矛头对准了河中护国军王珂。
大唐光化四年(901)元宵节,朱温与他的部将饮酒赏灯,猜灯谜,一派喜庆祥和的欢乐气氛。
这一年是鸡年(辛酉),然而汴州花灯的主题却是蛇,处处充满蛇元素。大家对此习以为常,因为朱温自打出道以来,就以“赤帝转世”自诩,凡是想拍他马屁的,都要把他比作汉高祖刘邦,就连皇上也拿这个梗来讨好朱温(僖宗先后封朱温为沛郡侯、沛郡王;昭宗将朱温的老家午沟里改名为沛王里),“斩蛇起义”是朱温最喜欢的曲目,甭管是哪一年,汴州年年是蛇年。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年的蛇别有深意。
朱温向诸将解释道:“河中与河东相连,河中是河东李克用南下的必经之路。河中王珂是李克用的女婿,有了河中的支持,河东沙陀铁骑势如长蛇,难以阻挡。占据河中,就等于把这条长蛇拦腰斩断!各位大将,请拿根绳子,帮我把王珂小儿牵来。”
诸将领命。
次日,刚刚威震河朔的大将张存敬,率三万精兵充当先锋,对晋州、绛州发动突袭。朱温率主力部队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