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三年(公元652年),七月二十二,黄昏。
婺州城南工匠胡同,武康家热闹非凡。正房客厅大圆桌,摆满珍馐佳肴,高背椅上坐满人,都是狐朋狗友:崔刺史家的崔五,录事参军家的卢三,六大参军家的二代。
得知武康公伤,结伴过来探望,拎着大包小包,各种名贵补品。他们如此下血本,自然不能小气,摆最好的筵席。武元的媳妇儿,带着小翠和武梅,不停的端茶倒水。
按大唐法律,奴婢律比畜产,不能有自己姓,主家给他们取名。武康入乡随俗,同时轻微改变,让他们跟着姓武。按照开元通宝、梅兰竹菊,取坑人的名字,满足恶趣味儿。
郑大送来的那家,确实世代行医,祖籍在夔州奉节,就是后世重庆地区。老人取名武开,青年取名武元,两个少年武通武宝;少女取名武梅,小骗子取名武兰。
人尽其才,各自安排工作。走崔五的门路,东明市租个店铺,开间小诊所。武开和武元坐堂,等搞出火炕,孵小鸡的时候,让他们感受温度。至于妇人和萝莉,负责洗衣做饭,陪大佬读书。
武梅和武兰,跟着小翠,饲养白龙马。偶尔打打杂,绣绣花什么的,都是十岁丫头,有共同话题。武通和武宝,大量蒸馏酒精。昨天抓不良人做苦力,折腾的头昏脑胀,终于蒸馏出,七十五度医用酒精。
确定浓度很简单,只要品尝一口,就知大概度数。全身大小伤口,酒精清洗一遍,给些心理安慰。积蓄大量医用酒精,是现阶段重中之重,关系升官发财大计。
明年陈硕真造反,战火烧到婺州,酒精挽救生命;火炕孵鸡时,给鸡蛋消毒。养鸡场老栓叔说,消毒用高锰酸钾,因为价格便宜,可惜造不出来。
众人齐聚一堂,武康勾兑白酒,大概四十五度,让他们用心品尝。顺便给些建议,确定高度数烧酒,到底有没有市场。白酒入肚,全吐出来,纷纷吐槽。
真是很郁闷,剧本不对啊,你们应该大声叫好。崔五放下酒杯,小声安慰着:“如此烈的烧酒,我们喝不习惯,百姓也喝不惯。酒这东西,喝的是品味,应该绵柔和谐。”
卢三接话:“崔五说的对,这种烧酒,南方卖不掉,北方应该可以。特别是草原蛮子,冬天特别冷,烈酒可以驱寒。不过贩酒到北方,风险太大麻烦太多,感觉得不偿失。”
发财大计,被浇冷水,武康很泄气,考虑片刻说:“烈酒不适应市场,普通酒没竞争力,那就从原料入手。现在的酒用稻米酿,稻米贵酒也贵,二十斤酒...也就是一斗,价格三百左右。如果用高粱酿酒,成本大概八十。”
二代都懵了,视线看过来,各自琢磨着。大概五分钟,郑大小声说:“如果斗酒八十文,那绝对是暴利,能挣的盆满钵满。二郎点石成金,不过先告诉我,高粱是什么?”
武康也懵了,高粱都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嗤之以鼻,淡淡说道:“世界那么大,你该去走走,别坐井观天。南城外官道上,路两边长的那些,个头儿很高,顶端是高粱穗儿,大概黑紫色。”
秦玉不屑道:““二郎你错了,那不是高粱,而是绿黍。在两汉时期,通过丝绸之路,西域传到中土。在咱们婺州,由昆仑奴带来,渐渐有人种植。”
武康仔细回忆,好像高粱的称呼,在明朝才出现。不由老脸一红,梗脖子回怼:“什么黄书绿书的,我说它是高粱,它就是高粱。五郎有意见,可以退出嘛,股份不愁卖的。”
秦五马上认怂,嬉皮笑脸道:“只要有利可图,你说它叫什么,它就叫什么。不过话说回来,那东西真能酿酒?百姓都种稻米,也有种大豆的,基本不种高粱,孙三你说呢?”
孙三名叫孙立,他爹是司仓参军,管着婺州仓库,自然知道高粱。干咳两声,不疾不徐道:“高粱亩产不高,还特别难吃,良田不会种。只有旱田中的劣田,稻米亩产太低,才会种高粱。”
有人种就行,武康微笑到:“咱们高价买,去别的州收购,原料不成问题。听如烟说,斗米四十文,两斗米一斗酒;高粱十五文,斗半出斗酒。二十文每斗收购,成本也能控制,大约八十文左右。”
卢三放下酒杯,再次泼冷水:“酿酒是大事,投入的人力、财力太大,必须大人同意。他们都很精明,不见兔子不撒鹰,所以你得拿出酒,请他们品尝后,再说其他吧。”
很现实的问题,崔五接过话:“崔五说的对,话题到此结束,等出酒再说。下个话题,我的《三十六计》,什么时候交货?已经两天了,大人等急了,九娘也等急了。给你敲个警钟,九娘若发飙,肯定拆你家。”
武康头皮发麻,那妹子是二哈啊,千万不能得罪。翻个白眼,讪讪说道:“我这人童叟无欺,只要收钱,肯定办事。如烟正在码字,大概明天中午,送到刺史府。”
昨天列出大纲,譬如“围魏救赵”,一句话概括:孙膑包围魏国都大梁,迫使庞涓从赵国撤兵。懒癌晚期患者,填充润色的工作,交给多才的如烟。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眨着眼戏谑:“菜已上齐,趁天没黑,敞开肚皮。等下天黑了,还得掌灯夜战,吃到鼻孔里,概不负责。”
哄堂大笑,众人胡吃海喝,推杯换盏,好不热闹。要说朋友聚餐,无论大唐、后世,时间最难把控。喝酒话就多,平时闷的葫芦,借着三杯酒,也能舌战群儒。
熬到掌灯时刻,小翠燃起黄蜡,众人喝的尽兴,话匣子打开。苦了小翠几人,十二根蜡烛,每人负责四根,手持剪刀,不停剪灯芯。此情此景,响起那句诗,何当共剪西窗烛。
蜡芯是木棉线,灰烬比较多,必须频繁剪。忽然脑洞大开,想起有趣的事:据说很久以前,聪明的埃及人,用三根细棉线,揉成三线灯芯。燃烧过后,灰烬自然坠落,完全不用剪。
此处必须装逼,武康滔滔不绝,讲述三线灯芯。俗话说的好,前进一小步,文明一大步。倘若推广开了,效果绝对不错,最起码婢女们,不用频频剪灯芯,
众人听罢,瞠目结舌,孙三拍手叫好:“化腐朽为神奇,小小的改动,蕴含巨大的利益。回去禀告大人,如果试验成功,二郎立下大功,必得崔公赏识,甚至圣人的褒奖。”
武康都懵了,圣人就是李九,关他什么事。崔五见他疑惑,便及时科普:“黄蜡是婺州土贡,每年都会进贡朝廷,圣人和朝臣都会用。奴婢剪蜡芯,肯定影响夜读,明白了吧?”
真有几分道理,武康哑然失笑,大唐物质挺匮乏,蜡烛都能成为供品。忽然来了兴趣,后世的蜡烛,是石油提炼的副产品。黄蜡原料是什么,求知欲驱使,问出心中所想。
孙三打个饱嗝,开始长篇大论:“黄蜡又称蜂蜡,材料就是蜂巢。婺州的金华山,野花漫山遍野,蜂巢随处可见。春初到秋末,百姓捣取蜂巢,内有现成蜂蜡。放进锅里熬,倒模具放棉线,凝固成黄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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