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庆三年(公元658年),十一月二十五,卯时八刻。
长安皇城东南角,唐王朝太庙所在,正召开献俘大典。庙堂外的广场,满朝文武百官,身穿正式朝服。太尉长孙无忌,司空李勣为首,按官职大小排队。外国君主和使臣,作为特邀嘉宾,按各国实力排位。
从太庙大门,到庙祠大门,西征亲兵执勤。苏营和婺营卫士,个个身披明光铠,矗立在东西两侧。数百人的广场,没有丝毫声响,弥漫庄严与肃穆。
媚娘身穿袆衣,李九身穿衮冕,站在太庙门口。金饰的冠冕,垂十二条白珠,挡眼前像门帘,不怕走路摔倒吗。
赤黑色的玄衣,红中带黄的纁裳,颜色酷似落日余辉。绣有十二章纹,就是十二补丁,看起来很搞笑。日月星三章纹,取其照临之意:太阳中绘金乌,月亮中绘癞蛤蟆,五圈相连代表星辰,酷似奥运会标志。
山章为群山,取其稳重和镇定;龙章为龙形,取其神异和变幻;华虫章是花和雉,取其文彩之意,残花加野鸡,为何如此搞笑?
宗彝章是老虎和猴子,取供奉和孝养之意;藻章是水藻,取其洁净之意;火章是火焰,取其明亮之意;粉米章是白米,有所养之意;黼章是黑白斧形,取割断和果断之意;黻章是黑青“亚”形,取其辨别明察,背恶向善之意。
如此大气的衣服,癞蛤蟆、猴子、野鸡都有,你这哪是皇帝,分明丐帮帮主。武康紧咬后槽牙,强忍心中笑意,强行放空意识。如此场合笑出声,绝对人头落地,果断回忆往事,转移视线和心思。
在石国逮捕贺鲁,苏定方食言了,不批准提前回京。六十五的老头子,还是授业恩师,武康无可奈何。每天跟他身边,处理战后事宜,确实学到很多东西。老苏说的对,军政不分家,政事也是军事。
四月初三班师回朝,从西域碎叶城出发,队伍浩浩荡荡。出征像贪食蛇,班师像剥洋葱,又像火车返程。沿途各个车站,府兵纷纷下车,告别部队回家种田。
行军越来越快,从陇右到关内,只剩一万大军。进入雍州地界,只剩两千府兵。十一月初八午时,行至醴泉县(陕西省、咸阳市、礼泉县),接到朝廷命令。
大军暂时驻扎,静等文武百官,在昭陵行献俘礼。所谓的昭陵,是唐太宗墓葬,建在九嵕山上。文德皇后长孙氏,很多公主和重臣,埋葬附近山头。
依照传统礼制,献敌酋和战俘,通常在太庙进行。然太宗有很多遗憾,诸如西域未定,高句丽未灭等等。李九是孝顺孩子,为弥补老子遗憾,献俘仪式移至昭陵。同时也为证明,儿子不比老子差,西突厥我灭了,疆域比您更大。
武康在上辈子,参观过昭陵,印象最深的,是长乐公主墓,和新城公主墓。不禁想到新城,自从刑场脱险,两人再没见面。其实这样也好,毕竟都有家庭,长孙诠不会横死,没有再见的必要。
十一月十五,百官到达昭陵,献俘虏仪式开始。苏定方身穿戎装,武康身着明光铠,牵着阿史那贺鲁,从玄武门进正陵。仪式结束后,李九没在昭陵杀贺鲁,估计还在集市杀。
昭陵献俘结束,收获满头问号,文武百官之中,少俩张熟悉面孔:中书令李义府,中书令杜正伦。他们都是宰相,缺席献俘仪式,肯定出大事了。找时间咨询媚娘,李义府那瘪犊子,又作什么妖?
然而女总裁很忙,直到进入长安,也没能见上一面。同时收到坏消息,李九嫌昭陵不过瘾,还要在太庙献俘。武康表示理解,您老登基以后,首次捉到大酋,是得好好吹嘘。
大军进城当天,李九城门迎接,百姓夹道欢迎。武康兴致缺缺,这是老师的功劳,我只是打酱油的。等我独当一面,成为行军大总管,成为被欢呼主角,再尽情享受吧。
百无聊赖之际,在吃瓜群众中,锁定小晴和闹闹,心情陡然变好。闹闹热情挥手,小晴泫然欲泣,视线随夫君移动。武康要保持军容,只是轻微眨眼,无奈目视前方。
呆在右屯卫所,准备太庙献俘,发生可怕的事,媚娘派八两质问:为何冲阵厮杀,为何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
武康心惊胆战,恨的咬牙切齿,怒怼楚神客:杀千刀的叛徒,吃里扒外的混蛋,你想害死我吗,必须割袍断义。
老楚很委屈,不要割袍啦,战场几万双眼,就算我不报告,她也能打听出来。武康气急败坏,决定狠狠报复,阵亡一百零八兄弟,你亲手做灵位。必须亲手做,一块不能少,否则要你好看。
楚神客应诺,信誓旦旦保证,肯定不假手于人。武康头皮发麻,绞尽脑汁想办法,该如何蒙混过关。向满天神佛祈祷,甚至向老师求助,求他客串说客。老狐狸置身事外,清官难断家务事,老夫肯定不参与。
沉重的脚步声,把他拉回现实,下意识看庙门。媚娘端庄典雅,表情庄重严肃,双眼目不斜视。武康唉声叹气,循着声音望过去,千牛卫押解贺鲁,出现广场门口。
贺鲁如行尸走肉,步履蹒跚艰难,需要卫士搀扶。之前乌黑头发,出现无数银丝,脸上布满皱纹。押解回京途中,他整天沉默寡言,抱膝坐囚车,浑身瑟瑟发抖。每天吃三个炊饼,还经常做噩梦,瘦的皮包骨头。
就现在的状态,武康可以笃定,他熬不过两年。本是一代枭雄,落到如今田地,令人唏嘘怜悯。千牛卫停住,李勣出列喊话:“右屯卫将军苏定方,兴隆府卫士武变之,押敌酋贺鲁上前。”
以他现在的状态,押个毛儿啊,搀着上前吧。对于李九的安排,武康心存感激,石国逮捕贺鲁,是和老萧共同完成。老萧是大队长,理应他来献俘,现在我来露脸,真的很够意思。
等贺鲁来到,武康搀右臂,苏定方搀左臂,架到李九跟前。扶着他跪倒,师徒昂首挺胸,守卫左右两边。余光偷瞄媚娘,还是目不斜视,心中越发凄苦。
李九拂袖,淡淡说道:“阿史那贺鲁,昔日乙毗射匮,追杀你和执舍地三部。你们走投无路,归附我大唐,寻求太宗庇护。太宗抚慰厚待,适逢讨伐龟兹,任你为昆丘道行军总管。”
说到这里,龙颜有怒,声音冰冷:“卫士出征之前,宴饮于嘉寿殿,给你优厚赏赐。太宗还脱圣袍,披在你的身上,亲自给你送行,是也不是?”
贺鲁面露愧色,嘴唇蠕动良久,挤出个“是”字。李九冷哼,继续数落:“等荡平龟兹,太宗赐你两千帐,提拔左骁卫将军,瑶池大都督,将你的部属,安顿在庭州莫贺城。你却秘密招引散众,太宗驾崩后,率部反叛大唐,你该当何罪?”
武康暗暗吐槽,这位狼子野心,就是个白眼狼。咱别说废话,我腰里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贺鲁愧色更甚,喉头不停涌动,断断续续请罪:“贺鲁罪孽深重,求陛下刑罚,不敢有怨言。”
这还像句人话,李九拂袖转身,慢步走上台阶。按照礼仪制度,太庙的大门,只有皇帝能开。其余人在台阶下,心怀敬畏之心,面向太庙正门,行庄严注目礼。
媚娘按照套路,站在康郎身边,挺直高挑的腰身。然而不到十秒,不按套路出牌了,武康的苦难来临。深青色袆衣下,黄金饰的舄履,狠狠踩上脚趾。
所谓的舄履,就是重木底鞋,古时最尊贵的鞋,只有帝王皇后能穿。赤裸裸的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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