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卖官案,诸司直问事,提两造过堂。”
棍林节奏杵地,问事齐呼威武,相关官吏出动。约莫半刻钟,李津穿着囚服,详刑狱丞押送,走入棍林之中。受害人长孙延,举报人杨行颖,分站左右两边。
先按套路来,各自报姓名,报家庭住址。再拍惊堂木,询问长孙延:“麟德元年二月,太子右司议郎李津,登你家门拜访。索取铜七百贯,许你司津监官职,此事是否属实?”
长孙延据实回话,委屈的哭哭啼啼,说自己是犯官之后,本不敢奢望官职。当时婉言谢绝,对方不依不饶,甚至出言恐吓。万般无奈之下,变卖祖产筹钱,只求度过难关。
行颖从旁作证,他与长孙延交好,有次两人吃酒,无意得知此事。见好友很痛苦,一时于心不忍,顶着压力告状。
武康让其画押,开始询问李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卖官给长孙延,是你独断专行,还是有人指使?”
问的都是废话,肯定受人指使,能卖官鬻爵的,只有吏部尚书。李津不是傻子,到了这步田地,狡辩是没用的,强背锅更不行。便竹筒倒豆子,说是父亲指使,本人穿针引线。
签字画押后,稍微休息下,开始下一宗。过程很顺利,只有两刻钟,办完李津那摞。吩咐详刑狱丞,暂时收押李津,拍响惊堂木,有请下一位:“左右狱吏问事,提审右奉裕长史,义府次子李洽。”
依旧十分顺利,宗宗卖官鬻爵,李洽供认不讳。其中就包括了,武康导演那出,敲诈岑风四百贯,卖右崇掖卫长史。没啥好说的,签字画押吧,有请下一位。
少府主簿柳元贞,李义府的女婿,把全部的罪名,推到岳父身上,称自己被逼的。这位不是东西,惹来众人鄙夷,升官发财之时,咋不说被逼的?废话不多说,继续往下请,审问到李洋,武康痛心疾首。
展示精湛演技,眼角噙着泪水,几乎声泪俱下:“你在左奉宸卫,跟我整整五年,怎么教导你的?做人堂堂正正,做事无愧于心,都当耳边风啊?瞧瞧上官庭芝,才跟我几个月,马上就会高升,你咋不争气呀?”
演技略显浮夸,众人直翻白眼,上官仪脸都黑了,竖子胡言乱语。武康继续表演,开始深深自责:“都是我不好,对不起你们。常年出征在外,以致疏于管教,方有今日恶果。”
李洋落下泪水,忙不迭的自责,画面过于煽情。众人嗤之以鼻,李弘李贤兄弟,强忍脸上笑意。李勣捂嘴咳嗽,你又不是他爹,还轮不到你管。不会牵连你的,差不多就行了,赶紧办正事吧。
庭审终于继续,审问完了小
鱼,大鱼闪亮登场。大鱼颓废异常,左右眼窝深陷,眼球布满血丝。须发白了很多,明明刚过五十,却像花甲老人。之前权倾朝野,堪称风光无限,身边大群小弟。
落到如此田地,不要埋怨别人,是你自己作死。听审的众官员,庭审的司法员,眼中布满鄙夷,都在幸灾乐祸。李弘感慨颇深,李勣置若罔闻,武康喟然叹息。你和许敬宗,皆视财如命,可他比你强。
俗话说的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靠卖官鬻爵,肯定天怒人怨,瞧人家许敬宗,靠修国史发财。套路是这样的:若想青史留名,孝敬足够钱财,本朝的史书上,把你往好的写。
各种夸大其词,让你功勋卓著,让你名垂青史。若不孝敬钱财,或者得罪我的,把你往坏的写。各种污言碎语,各种贬低之词,让你遗臭万年。
武康窃以为,此乃生财有道,所谓历史记载,也就那么回事儿。就算他许敬宗,实事求是记载,也会毛用没有。政治风向变了,为了服务政治,以后的皇帝们,会大肆改史书。
都是篡改历史,注定面目全非,不如靠它发财。所以许敬宗,会富贵终生,能寿终正寝。反观你李义府,注定身败名裂,贪财不会生财,人生最大悲哀。
心中吐槽完毕,开始摇头晃脑,吩咐问事给座,再给上杯热茶:“李公卖官鬻爵,李津李洽李洋,你女婿柳元贞,全都供认不讳。我也实话实说,案子审到现在,对你十分不利。”
此时应有装逼,武康淡淡说道:“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同岱宗,辩驳苍白无力。人要脸树要皮,咱们男人犯错,不要选择逃避。昂首挺胸进去,堂堂正正出来,李公以为然否?”
长时间的沉默,义府黯然神伤,微不可察点头。武康正襟危坐,逐份宣读卷宗,让他签字画押。半个时辰左右,卖官处理完毕,接下来要做的,清算其他罪责。
诸如纳囚为妾,逼死详刑寺丞,累死修墓县令。迫害谋杀刘仁轨,威逼利诱刘仁愿,朔望乔装出城。所有不法之事,件件骇人听闻,官员无不震惊,愤怒溢于言表。李弘李贤兄弟,也是咬牙切齿。
义府全部认罪,对于窥测气运,却是极力辩驳:“杜元纪是妖人,说我家有狱气,需八万贯镇压。还说朔望出城,提冢气解狱气。我被妖言蛊惑,才会酿下大错,恳请正卿明察,有人在害我呀。”
明察个毛线啊,彻底死心吧你,武康和颜悦色:“李公不要着急,现在就审杜元纪,你们俩当堂对质。他是重要人证,详刑寺丞王千石,详刑寺丞狄仁杰,共同去提他吧。”
两人出列应诺,带着问事离开。大概一刻钟后,匆匆跑步回来,带着众多狱吏。狄仁杰神色怪异,堂前拱手汇报:“元纪自知必死,解去身上腰带,悬梁自缢而亡。属下在囚室里,发现这封遗书。”
气氛陡然沉寂,武康故作惊讶,厉色训斥狱吏:尔等酒囊饭袋,统统都该滚蛋。狱吏瑟瑟发抖,一个劲的请罪,不敢出声辩解。傻子都明白,里面有猫腻,李勣睁开眼,视线扫这边。
庭审继续进行,武康读完遗书,又是摇头叹息:“元纪畏罪自杀,在遗书中明言,是你逼他望气。其实无关紧要,李公窥探气运,是不争的事实。每次乔装出城,监门卫都有记录,还是签字画押吧...”
义府突然咆哮,起身冲向这边,问事眼疾手快,瞬间将其控制。这位五官狰狞,梗脖子瞪圆眼,破口大骂武康:“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傻子,为什么要害我...”
目光聚焦过来,众人神情各异,浓浓的惧意下,多少带着敬意。敬宗怡然自得,李勣老神在在,上官仪面沉似水。武康浑不在意,不辩解不斥责,任凭义府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义府精疲力尽,终于喊不出话。只是那双大眼,虎视眈眈的,怒火不减之前。武康看向左右,和颜悦色道:“控告皆为事实,刘相公窦相公,该如何判决啊?”
这没啥好说的,依法判决就是,义府罪恶滔天,必须在家自尽。刘祥道起身,刚想表达什么,突听公鸭声响:圣人传下口谕,会审就此结束,武康奉谕宣诏...
十几个太监,急匆匆跑来,王伏胜带队。众人起身行礼,武康马上离席,接手那份诏书。一目数行扫过,不禁扯出浅笑,李九果然重情。这是好事啊,应对武家危机,多了几分信心。于是高举诏书,大声喊话:李义府听诏...
司列太常伯,殷王府长史,河间郡公李义府,缘兹小技,累升显地。尘露之益,未表於铨流;公廉之誉,有紊於彝典。漏禁中之语,鬻宠授之朝恩;交占候之人,轻朔望之哀礼。蓄邪黩货,实玷衣冠;稔恶嫉贤,载亏政道。
特以任使多年,未忍加其重罚,宜从遐弃,以肃朝伦。可以除名,携其妻幼,配流巂州。太子右司议郎李津,右奉裕长史李洽,左千牛备身李洋,少府主簿柳元贞,专恃权门,罕怀忌惮,奸|淫是务。
贿赂无厌,交游非所,潜报机密。亦宜明罚,屏迹荒裔,全部除名。李津长流振州,李洽李洋柳元贞,皆长流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