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场合不对,肯定大声叫好,这十贯钱花的值,不愧是王勃呀。
到了午时五刻,丧礼进入尾声,按照既定套路,棺椁抬上马车。武康身穿素衣,陪同司礼官员,走在队伍前面。日夜兼程赶路,两天后到昭陵,等到望日下葬。
郑仁泰的墓,在昭陵西南方,魏征墓旁边。十月十五未时,葬礼正式结束,太宗的嫡系心腹,会永远陪伴他。对于古人来说,活着出将入相,死后陪葬皇陵,就是人生巅峰。
送葬队伍离开,武康去新城墓,静坐在祠堂里。等到夜深人静,借着昏暗灯光,望着她的灵位。心里不是滋味,话语饱含愧疚:“我知道你恨我,我的所作所为,确实不讨人喜。”
微微摇头,面色疾苦,自言自语:可没得选择,我们的出身,决定了命运。朝堂争权夺利,更甚战场厮杀,如果粗心大意,就会万劫不复。然而可笑的是,整日谨小慎微,依旧万劫不复。
皇后和武家,遭遇最大危机,若能渡过此劫,就是天大机遇。可惜很难挺过,废后集团主谋,就是你的九兄。昔日为了掌权,借助废王立武,诛杀关陇门阀。长孙诠父子,包括你的幸福,都被政治毁了。
还是因为权力,他想故技重施,扶持薛氏集团,软刀子杀媚娘。漱玉我告诉你,此次政治风暴,无论谁胜谁负,都会血流成河。如果政斗成功,上官仪等政敌,至少流放岭南,或者全被诛杀。
如果政斗失败,媚娘入住冷宫,我会入住牢房。他们随便找借口,就能取我性命,比杀鸡还简单。我是无所谓的,正好下去陪你,只是连累二丫。恐怕普天之下,真心疼爱她的,只有我一个人。
说完缓缓起身,来到供桌旁边,拿起炉边剪刀,剪去燃尽灯芯。灯芯在剪刀上,依旧努力燃烧,直到化为灰烬。武康哑然失笑,放下手中剪刀,凝望新城灵位,继续说心里话...
烛芯烈火焚身,仍想绽放光芒,人若山穷水尽,也想绝地求生。佛祖曾经说,我不下地狱,谁爱下谁下。我不想认命,便求李淳风,他给了个“新”字,我就想到了你。
你对我的恨,和二丫无关,她是无辜的。为了咱女儿,求你可怜我,托梦指明路。可要尽快哟,我真的很怕,离开昭陵后,御史在等我。宣读你哥的诏书,说媚娘被废黜,押我回去受审。
倾诉完心里话,武康回到蒲团,盘膝坐闭上眼。努力放空神经,强迫自己入眠,等待漱玉提点。一觉睡到天亮,除了浑身酸麻,没有任何梦境。继续等待吧,还有两天时间,出使期限结束,必须回京复命。
第二天是失望,没有梦到新城,甚至没有做梦。第三天是绝望,虽然成功做梦,还梦到了新城。那熟悉的面孔,依旧面无表情,朱唇机械碰触,
重复着四个字:你快走吧...
一遍又一遍,把武康惊醒,已是黎明时分。出使期限结束,纵使千般不愿,也要返回京城。静静站了许久,拿出算袋火折子,点燃三炷清香。插入供桌香炉,深深的三鞠躬,依依不舍离开。
去见昭陵监令,领取使节鱼书,离开昭陵区域。南方安乐寺外,见到钱顺平郎,高悬着的心脏,终于压进胸腔。没有御史等候,表示媚娘安全,然而这种心安,又能持续多久?
带着十名亲卫,骑马去醴泉县,与接应的亲卫,县外驿站回合。一路心惊胆战,视线凝望前方,生怕蹦出这类人:头戴倒梯形法冠,身穿朱衣纁裳,围着白纱中单。
这种打扮的人,都是朝廷御史,如果突然出现,肯定会吓尿他。这生活太难了,好想变成色盲,或者变成瞎子。特别路过村庄,看不见官道时,就会莫名心慌。
心中老是觉的,村那边有御史,拿着诏书锁他。连过三个村庄,心态彻底崩溃,勒马停在路边,指着北方大骂。亲卫们吓坏了,赶紧下马围拢,七嘴八舌询问。
武康不再叫骂,集合全部酒袋,连灌两斤水酒。站在路边撒尿,仰着头呶呶叫:“怕个鸟蛋,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也许人头落地,就能穿越时空,回到千年之后,孝顺我老爹。与李令月结婚,然后帮她减肥,把女坦变女神。”
满嘴胡言乱语,又是轩然大波。亲卫心急如焚,七嘴八舌关切,钱顺带着哭腔:“大佬你怎么了,癔症复发了吗,可不要吓我啊。你们都别愣着,赶紧扬幡叫魂,平郎快拿幡呀...”
武康提起裤子,狠狠抽他脑袋,瞎吵吵什么,你哭个锤子,乃翁还没死。上马继续赶路,借着酒劲蛮劲,狠狠抽马屁股。一时风驰电掣,如此酒后驾驶,场面近乎失控,彻底吓坏亲卫。
来到醴泉驿站,出了一身臭汗,酒劲大幅消减。赵声在驿门外,见到马队归来,一溜烟跑过来。脸色异常焦急,嘴唇有些哆嗦:“大事不好了,要出人命了。”
武康如遭雷击,阵阵天旋地转,直接跌落马背。赵声眼疾手快,赶紧抱在怀里,现场再次炸锅。有的掐人中,有的找热水,平郎挥动招魂幡,扯着嗓门嚎叫:并州武氏变之,魂兮归来呀...
亲卫全部出动,肩并肩排圆圈,阻挡吃瓜群众。武康苦笑连连,原来我的心脏,没想象中坚强。脑袋里乱哄哄,双耳突然失聪,只见他们张嘴,却听不见声音。目光涣散着,嘴里重复着,复读机模式:是不是御史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觉开始恢复,双眼渐渐有神。众人欣喜若狂,赵声急切汇报:“不是御史来了,昨天我巡逻时,发现有个矬子,形迹十分可疑。我们抓住她,是个老熟人,赵持满的女儿,那个搞笑刺客。”
搞笑个犊子,武康满血复活,狠狠抽他脑门,骂骂咧咧道:“想吓死我吗,御史又没来,急什么急啊?赵持满的女儿,是不是在东都,想要为父报仇,行刺我的娘子?不是抓到了吗,急什么啊你?”
钱顺也生气,口吐着芬芳,抡巴掌抽他。赵声抱着头,表情很委屈:“小娘子倔的很,都快两天了,不吃也不喝。怎么劝都不听,怎么吓都没用,属下担心出事,才会如此焦急。”
武康终于冷静,骂赵声出恶气,然后走进驿馆,吩咐驿卒备饭。端着瘦肉米粥,赵声头前带路,来到软禁房间。直接推门进去,转身插上门闩,米粥放在桌上。
强抱墙角娘子,扯掉她的外裙,直接撂倒床上。手指瑟缩女人,模样凶神恶煞:“等下数到三,你坐下喝粥,全部喝光光。敢剩半粒米,我就扒光你,扔在大街上。我现在很烦,没心情哄你,一、二...”
三个数喊完了,还是无动于衷,武康大步流星,再扯她的衣服。娘子失声尖叫,躲过那双魔爪,跌跌撞撞跑开。双眼满是恐惧,见武康又靠进,赶紧捧粥碗喝。
武康气乐了,翻着白眼说:“我再次强调,杀死你爹的,是万恶的政治,不是我武某人。上次就说了,你只是女人,扛不起仇恨。找个人嫁了,生几个儿郎,让他们找我报...”
话语戛然而止,良久后叹口气,解开腰间算袋。拿出铁弩金叶,全部放在床上:“不用等那么久,我已大难临头,如果挨不过去,你的仇就报了。如果能挨过去,你拿钱买弩箭,练到例无虚发,就能取我性命。”
说完走向门口,娘子又是惊呼,缩在东边墙角,双臂抱胸发抖。武康瞅瞅粥碗,说了句吃干净,直接摔门离开。这个黄毛丫头,还不到十五吧,报什么仇啊?
赵声凑过来,眼珠不停转,故意提高声音:“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属下可以解决。您只要睡了她,等到腹中结胎,就会乖乖听话。妇人就是这样,只要怀了孩子,就是新的人生。”
说的不是人话,你也不是东西,武康抬脚就踹,赵声落荒而逃。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什么,直接呆愣当场,反复品味那句:只要怀了孩子,就是新的人生,是新的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