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元年(公元664年),冬十二月十二,午时二刻。
西台侍郎上官仪,同东西台三品,炙手可热的宰相。不仅官运亨通,还是文学大家,初唐著名诗人。诗风绮错婉媚,重视形式技巧,追求声辞之美。文人争相模仿,称之为上官体,在唐诗发展史上,起承前启后作用。
对律诗的形成,有着深远影响,可称为奠基人。不过诗的题材,局限宫廷文学,就是应制咏物,缺乏慷慨激昂。不合武康口味,他喜欢边塞诗,喜欢慷慨激情,嗜爱雄杰之气。
两人关系紧张,朝堂沦为政敌,但这并不影响,对其仰慕之情。他的文学成就,是武康两辈子,不能企及的高度。对于有文化的,不管人品如何,都会由衷敬佩。
同时上官相公,也是御用文人,给皇帝做枪手。太宗李九两朝,很多诏书制书,都是由他代笔。满朝文武百官,如遇特殊情况,也会请他操刀。譬如官员致仕,为了感动李九,会请他写致仕表。
武康也这样做,如果同僚去世,就请杨炯操刀,写祭文墓志铭。每次的润笔费,至少十贯铜钱,杨炯靠此发家。所以上官相公,虽然是个清官,也有大笔财产。
举例子来说,南梁的张僧繇,画了幅醉僧图,画上题诗嘲讽。好事的道士们,常常用这幅画,打僧人们的脸。僧众感到羞辱,凑了几十万钱,请阎立本画《醉道士图》,请上官仪题嘲讽诗。
院子里的铜钱,堆成一座小山,就是最好的证明。除了这些铜臭,还有名家字画,各种绸缎布匹,堆的满院都是。卫士们高潮了,看武康的眼神,更加暧昧殷切。仿佛都在说,赶紧完事吧,等着分赃嘞。
武康老神在在,单手托着襁褓,高高举过头顶。想用婉儿的命,要挟上官相公,供出薛氏集团。可惜效果不好,对方铁石心肠,直接背过脸去,貌似拒不合作。
那咱们接着玩,果断缩回左手,襁褓自由落体。高分贝的惊叫,显得格外刺耳,吓得众人哆嗦。襁褓坠地那刻,武康已经蹲下,双手托住襁褓,再次举过头顶。
玩的就是心跳,上官庭芝吓哭,扯着嗓门哀嚎,嘴里按着阿爷。上官仪仍不回头,身体却在颤抖,估计也不好受。郑氏彻底崩溃,跪在武康身前,抓着他的双腿。俏脸梨花带雨,吓成了小哑巴,头摇成拨浪鼓。
此刻两人的姿势,貌似有些暧昧,思想不禁邪恶,涌起少儿不宜。武康略感尴尬,于是放低襁褓,却听咯咯童笑。上下浮动襁褓,婉儿笑的开心,没心没肺的样子。
画风很不和谐,武康翻起白眼,襁褓抱在怀里。摆出凶神恶煞,扫视上官父子,决定改变策略。斟酌片刻,摇头晃脑,问上官婉儿:“奉常大夫郑休远,是你的舅舅吗?”
现场很快沉寂,庭芝不再嚎叫,忙不迭的应是。所谓奉常大夫,官级正四品上,就是太常少卿,太常寺二把手。太常寺隶属九寺,掌管礼乐祭祀,大名鼎鼎的太医署,就隶属于太常寺。
赵道兴心思通透,明白其中意思,果断唱起红脸:“犯官家中女眷,娘家若有亲属,官居四品以上,可以从轻处罚。按照朝廷惯例,可以不入官妓,去掖庭为官婢。”
着重强调惯例,意思不言而喻,惯例可以打破。如果皇帝开恩,惯例就是惯例,否则就是狗屁。能让皇帝开恩,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当今皇后。他们是聪明人,明白其中关节,庭芝泪流满面,苦苦哀求其父。
武康开门见山,继续逗弄婉儿:“当今皇后武氏,是叔叔的阿姊,会给我面子的。如果叔叔求情,你和你的母亲,会去掖庭为婢。命运就此改变,虽然苦了点,却比官妓强,是这个理吗?”
婉儿呀呀儿语,武康摇晃襁褓:“可惜普天之下,没白吃的午餐,想要得到好处,必须付出代价。你大父老糊涂,薛氏阴谋集团,已经自身难保。指望他们帮忙,无异痴人说梦,真正能帮你的,只有武叔叔我。”
明路已经指出,接下来耐心等,看上官仪的表现。上官家嫡孙女,是去教坊为妓,或者掖庭为婢,在他一念之间。武康说的不错,薛氏倒武集团,只会恨上官家。他们落井下石,让他当替死鬼,不可能伸援手。
继续逗弄婉儿,郑氏依旧跪着,精神有些恍惚。上官庭芝父子,祈求上官宰相,捣蒜般磕着头。希望家主开恩,供出薛氏集团,给咱们上官家,留下最后血脉。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仪转过头,扭曲纠结的脸,有了些许松动。武康趁热打铁,信誓旦旦保证:“我虽不是好人,却会言出必践,可以对天发誓。只要相公配合,只要武康活着,郑氏母女两个,只会自然死亡。”
意思就是说,她俩我罩着,不让外人加害。上官仪苦笑,有气无力道:“你知道薛氏,也洞悉全部,老夫小看了你。没必要再隐瞒,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希望武大将军,能够言而有信。”
武康轻轻点头,早些配合多好,非得拖到现在。看着院中缴获,沉吟片
刻吩咐:“两成上缴朝廷,给我留下一成,其余道兴分配。尽量雨露均沾,所以出勤弟兄,都不要亏待了。”
卫士喜形于色,若非场合不对,肯定欢声雷动,武将军仁义啊。道兴瞠目结舌,截留七成缴获,好大的胆子啊。赶紧凑过来,想要说什么,武康摆手制止,淡淡说了句:开始行动吧。
道兴拱手应诺,卫士麻溜行动,现场变的混乱。上官家的全部人,除了上官仪、郑氏,全部押送详刑寺。距离此地不远,也在义宁坊中,他们会在那里,等到噩耗降临。
钱顺搬来椅子,找个两个婢女,扶着郑氏起身。道兴吩咐部下,准备书桌笔墨,拉上官仪起来。武康还回襁褓,帮上官仪磨墨,不紧不慢的说:“上官先生请吧,我就不废话了。”
上官仪惨笑,提起千斤笔,艰难抬起头,挤出声谢谢。武康呵呵几声,这是个老狐狸,明白我的苦心。抄了宰相的家,只有些许银钱,那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个清官。
奋笔疾书之下,黑字越来越多,一串串的名字,看着触目惊心。武康猜的不错,倒武集团的核心,就是河东夫人。李渊的薛婕妤,虽然出家为尼,仍然插手政治。
身在皇宫之中,靠着皇帝信任,大肆网罗党羽。利用宫内便利,传递各种消息,维持整个集团。她的奋斗目标,是让薛家女子,登上皇后宝座。
让薛家的男子,大举进入中央,向长孙无忌看齐,成为新的外戚。青灯古佛敲木鱼,野心勃勃酿风波,还是真讽刺呀。同时皇帝的病情,给她可乘之机,机会终于来临了。
李九的风疾症,好像再次恶化,发展成了风痺,也就是脑栓塞。现代医学解释,血液中的栓子,进入脑动脉中。阻塞大脑血管,造成动脉供血区,脑组织缺血坏死。
最常见的症状,诸如头疼欲裂,视力下降等等。唐朝医学手段,只有减负疗法,静养避暑疗养,针刺放血等等,皆治标不治本。病情反复折磨,心力交瘁之下,对亲人的依赖,几何倍数增长。
他的启蒙恩师,河东夫人薛氏,就是最好人选。天天被她吹风,耳根子本来就软,心态逐渐变化。媚娘插手政事,他也颇有微词,诸多添油加醋,渐渐顶不住了。
薛氏得到默许,开始兴风作浪,请郭行真进宫,也是她的主意。她看着李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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