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正当朱灵滔滔不绝之时,忽然头一歪,靠椅子上便睡了过去。
林展宏给她披了件外套,尔后故做轻松地跟甜甜解释:“刚才妈妈在表演节目呢,又哭又笑的很精彩吧,现在累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谁料一说睡,甜甜竟也倦意十足,频频揉着朦胧的眼睛,林展宏只好勉为其难地做了一回临时爸爸,给甜甜洗刷干净,并将其哄睡好,谁知刚从卧室出来,又见朱灵左手拿起酒杯,脖子一仰,喝下一杯,而右手还拿着酒瓶正在续杯。
“这是酒啊,朱小姐!”林展宏一个箭步上去,夺过酒杯和酒瓶,远远地放在角落,以免稍不留神她又一杯下肚。
“你骗人,饮料和酒我还分不清啊!你们男人都是骗子,什么甜言蜜语,什么海誓山盟,都是骗人的把戏……”朱灵借着酒劲,将未对他人提及的往事,从头至尾讲了个遍。
正说着,突然一阵恶心,朱灵冲进厕所,吐了一马桶。林展宏急忙跟进,轻轻拍着她的背,并递给她纸巾擦嘴,随后扶她回到座位,续上热水给她喝上几口。
朱灵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继续说着后面的故事:“我是村里第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当年村民是敲锣打鼓送我走的,而我也算争气,经常能拿到各类奖状,证书和奖学金,那时的我,不仅是父母的骄傲,也是全村的骄傲......”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隐忍惯了,半醉半醒的她竟然没掉一滴泪,只是表情依旧丰富得可怕。
“真的特别对不起爸妈,别说光宗耀祖,就连抬头走路,都成了追忆中的奢侈。自我记事起,爸从没打过我,但那次他狠狠地扇了我一记耳光,我知道,疼在我脸上,却更疼在他们心里。”
朱灵说到这,泪水终于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
“爸妈虽然目不识丁,但老实本分,话本来就不多,这下就更加少言寡语了,这个曾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女儿,也顷刻让他们无法挺直腰杆做人,这种愧疚和罪恶感一直深埋我心……”
“我生怕成为家里的累赘,生怕被家人嫌弃,如果家人都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是不是就如悲剧里的结局,大同小异都在一个死字上终结?无非是死得好看点难看点,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这时,朱灵开始泪如泉涌,眼泪越擦反而越多,似黄河之水泛滥成灾。林展宏没见过这架势,只好将纸筒推至她跟前,任她好好哭上一回,直至她眼泪鼻涕擦干,并最终稳住了情绪。
幸好她的父亲只是继那记耳光后喝了顿闷酒,而妈妈也尽量给她吃好,大鱼大肉不可能,但土鸡蛋倒是常有——他们打心眼里疼爱女儿,只是这件事让疼爱中又多了些心痛和惋惜。
因为明白这点,朱灵刚出月子,便去镇上找家教的活。自行车来回得两个多小时,可她风雨无阻,从不落课。
“一晃两年就去了,有一天甜甜从外面玩过回来问‘妈妈,我有爸爸吗?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第一次,她还是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可后来几次,就连哭带闹地问着同样的问题。”
“如果让甜甜外面与小伙伴一起玩,就难免会被骂成野种,这会给她幼小的心灵蒙上阴影;如果不让她接触外界,一味光在家里玩,孤独长大的孩子同样也有心理问题。那时我就下定决心,甜甜三岁前一定要带她离开村子,让她接触更开放的世界,更良好的教育和更友善的人群……”
讲到这时,朱灵声音已越来越小,语速也越来越慢,渐渐地就再没声响。林展宏抱起她走进卧室,轻轻放于甜甜身边。
朱灵刚躺下,一颗泪自眼角无声滑落,在枕上留下一朵湿渌小花,接着一朵又一朵,枕巾须臾片刻间便斑驳一片。
林展宏用指腹为她揩去眼泪,忍不住心疼:这世上总有那么恶心的人,一边想要至纯至上的爱情,一边却将自己的爱情卖给了有钱有势的别人;更有在虚情假意间游刃有余的情场高手,三言两语便将小姑娘哄得晕头转向,要么骗财,要么骗色,要么两者兼而得之。朱灵,你到底是碰到了前者还是后者?而你,当初为何没堕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