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分明,有债必偿,这也成了玉玑子一生里一只遵循的准则。
看到他不从,那些人气急败坏之余,在他身上发泄着愤怒,一刀刀扎进他的身体,痛得他在泥地里不停打滚……
痛到极致了,感觉也慢慢麻木,大概,就是死的感觉吧。
没想到,他的未来未曾开始,就要这样简单的结束。
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玉玑子的你脑海里,唯有,恨。
可玉玑子再度醒来了。
他醒来的时候,看到周围死气沉沉,四处是山狗和野兔的尸体,他醒悟到,又是另一个自我吸取周围的魂气拯救了自己的生命。
可当他发现,身旁一条死狗嘴里,咬着一颗鲜红的心脏时,他骤然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了心。那些人杀死他还不过瘾,硬是从他胸膛里剜出了心。
玉玑子自认是对这个世界的权力没有欲求的人,从很少开始就看淡周围人的生死,但他却愤愤不平,为何如莫非云那般心如止水的人有那样悲惨的死亡,而这些心如毒蝎的人却仍在世间作威作福!而且,还挂着名门正派的名头!
如果神灵真是真理,那么为何这世道如此不公,让卑劣的人为所欲为,让真正洁净善良的收到侮辱和损害!
若天道如此,那么,这天道和神灵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再何况,现在的他,早已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只有一具无心的躯壳,哪怕寻回了自己的影子,也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自己。
当最初的愿望无法实现,那么,就逆天吧。走到大荒的顶端,走到人类权力阶层的顶端,这样,他一定可以发现神的秘密,然后,和他的影子一起,摧毁这个神灵设下的潜规则,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要成为天下。
无心的少年站在旷野里郑重宣誓,风吹起尘土污垢了他的脸面,也许,里面有他师父的骨灰……
玉玑子传之三
拜师冷喻
“莫非云死了。”玉玑子回到竹林,面对着冷喻和她身后的邪影,他并没有告诉她,莫非云至死都在保护她,也没有任何的泪水和悲戚,而是直白的向她请求,“我想拜你为师。”
“可以。”冷喻听到莫非云死讯时,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他早预料到有这一天,“现在你的眼睛里有恨,而且,身体里已没有心,如果你能在我的训练下活过三年,也许,未来真能做出点逆天弑神的事情。如果你熬不过,那,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就这样,冷喻成了玉玑子的第二任师父。
成为冷喻弟子的第一年,太虚魔女的确是用尽了各种方法来折磨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用蝎子咬他,让身中蝎毒的少年痛的咬破嘴唇满地打滚,常常是在疼痛中昏过去再从疼痛中醒来。让他去寒冰洞火焰窟寻找各种药引和灵石,冻疮未愈又被火灼伤……许许多多日夜,玉玑子心里都只有唯一的念头活下去,挺住,活下去
而第二年,冷喻开始认真地传授这个少年毕生所学。太虚的各种术法,奇门巧术,以及,太虚门中禁忌的邪影真言,这时,玉玑子也第一次看到了那个自我,虽然,他无法与影子沟通,但真实触碰到他的一霎那,少年突然的潸然泪下。
这时玉玑子也发现冷喻的另一面。这位嗜杀的魔女最爱唤出的并不是邪影,而是一只大大的玄龟,无聊的时候,便骑在乌龟上面在无尽的海滩旁边慢慢爬行着,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眼里透出倥偬的神色。
这时候玉玑子觉得这个传说里杀人如麻的魔女,和自己那位善良温柔不敢踩死一只蚂蚁的母亲,也没什么两样。
“师父,你为什么要做魔女呢?”玉机子有些不解,“你休息邪影真言背叛师门,但我感觉,你对邪影和力量本身,都没什么兴趣。”
冷喻抿了抿嘴唇,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向少年吐出了他的身世,从这个故事里玉玑子再次听到了莫非云,听到了名门正派的不齿,以及一个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少女无助的悲泣。
冷喻的故事并不复杂,她说她本是孤女,自由被云麓长老卓成文收养,没想到却是别有目的。卓成文给她下了毒蛊,逼她不得不受制于他,后来推荐她去修习邪影真言。更无耻的是,卓成文笃信采阴补阳之术,他让冷喻修炼邪影真言,为的是让她阴气聚集,供他凌辱……
冷喻说着这些令人发指的往事,眉目却是平静的,大概他曾经愤怒过曾经无奈过曾经哭泣过,不过到了如今,却仿佛,只承认了这本是自己的宿命。
拯救冷喻的人是莫非云,他同样是卓成文的弟子,偶然发现了此事,便悄悄地寻找解药,解除了冷喻的蛊毒,并劝她从此归隐。
莫非云是寡淡的男子,可冷喻竟是烈性的女子,蛊毒解除后,他想为自己讨个公道,于是,他把真相盘托给自己的太虚师父李丰武,希望他为自己讨个公道。
却未想到,李丰武和卓成文本是一丘之貉,他们竟联合起来,诬陷这少女习练邪影真言,要将他正法!
那场震惊大荒的大战里,冷喻唤出了邪影,她疯狂地毁灭着周围的一切,四周的鲜血如烟花般灿烂……
却还是寡不敌众,身受重伤,最终,再次向她伸出援手的,还是莫非云。他带着她且战且退,在师兄风落的帮助下,从后山逃跑,从此脱离门派浪迹江湖……
玉玑子并不惊讶莫非云做了这样的选择。他总是像一片羽毛,看不得人间脏污的,虽没有十足的勇气反抗,但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往往能做出最勇敢,最干净的选择。
比如,那日遭到云麓仙居门人千般拷打折辱,莫非云至死也没有吐露冷喻的下落。
“他是个好人。”玉玑子垂下眼睛。
“是的,所以我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因他那颗好心肠死掉。好人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少年人,如果你想达成所愿,那么未来你一定会欺骗很多人,利用更多人,把尘世的污泥涂满自己的身心……”冷喻淡淡转过身去,眼角似乎有些缥缈的泪光,“不过,还是请你记住吧,有一些情感是值得珍惜和铭记的,比如莫非云对你我的恩情。也许,你我终生无法回报这样的情感,但,请你在内心悄悄地为它感动。”
所以,哪怕玉玑子投奔妖魔之后,太虚门徒里,许多人对这个离经叛道的妖道仍有些敬意,有人说,玉玑子虽然不爱说话,但许多时候,对弟子门徒,相当慷慨而温和,他一直珍惜人群中温和干净的情感。
第三年,冷喻却不再教玉玑子,只对他说,去吧,去游历大荒,像一个大侠般赢得所有的尊敬和爱,学会假笑和与人相处,一年后,如果我听不到你的赫赫威名,我就杀了你。
玉玑子并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但他明白,冷喻从不食言,于是哪怕心里极厌恶的,也去各地游走行侠,学着说书人故事里的侠客,行义举,教他人,并微笑着接受别人的谢意。
这样久了,他的假笑,也能让人如沐春风,宛如他是发自内心的帮助他人,以行侠为乐。
而当这一年结束之后,冷喻却要求他取下自己的头颅,因为这样,他便能以少年英雄之名,投奔太虚观,拥有似锦前程。
“为什么你要如此待我?”玉玑子眼眶有些濡湿,“其实,我与你非亲非故。”
“因为我不满这个神灵设定的规则。但我的力量无法撼动神灵的规则,所以,我期待改变。”冷喻自嘲的笑着,“少年人,取下我的头颅,去投奔太虚观吧。那里,有所有邪影的真传。请为死去的莫非云和即将死去的我去改变这个世界,也许,有一ri,你会真的成为,这个天下的新主人。”
第二天,玉玑子提着魔女冷喻的头颅上了太虚观。他在大荒的侠名和弑杀魔女的功绩,让他赢得了所有人的欢迎和敬重。
他也认识到了,为何冷喻如此训练他三年。
第一年,她训练他吃常人不能之苦,训练他在绝境中生存的顽强。
第二年,她传授他毕生所学,让他年纪轻轻就成为江湖绝顶高手。
最后一年,她要求他成为一个人们眼中的大侠。因为,真正最高的武学,不在江湖,不在邪道,而在,名门正派的高塔之中,在正统权力的巅峰。
惟有走到权力的巅峰,才能改变世界的规则。
当十八岁的玉玑子披上太虚道袍时,他心中在对整个大荒说,天下,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