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再没有可供车马行驶的道路,他们需要步行赶到吊罗山,休息一晚。若无意外,明天正午时分,便可抵达此次的目的地通什峒。
行程虽紧,冯轩明却丝毫不愿因此亏待自己。
车夫们正在忙着卸货,十几个仆人也开始忙碌起来,在河边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开始垒灶架炉,竟要准备点火做饭。
等四人受邀前去时,冯轩明正与符季卜、王钦之谈笑风生,那名青年男子则如影子般不离冯轩明五步,其身份不言自明。
三人各据一案,几案上摆着四五样糕点,似乎担心弄脏了鞋子,地上竟然铺着白色棉布。
以布为路,虽然只是普通的棉布,可这样排场他们何曾得闻。
唐承佑倒是心安理得地踩了上去,鱼叉三个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见四人到来,冯轩明朗声笑道:“累坏了吧?先休息一下,我已着人却寻些干净的泉水,稍后便可尝尝老夫带来的潮州新茶。随便吃点,这山间野外的,伙夫估计还得花点时间。”
累?一路都坐着马车,哪里有什么累的,生活层次相差太大,鱼叉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点头以示。
王钦之略一沉吟,问:“潮州新茶?莫非是凤凰山的单枞凤凰水仙?”
冯轩明微笑点头,却不言语。
王钦之叹道:“今日有口福了,早就听说此茶滋味浓郁甘醇,汤色金黄,实为岭南第一名茶。”
“贤侄倒有些见识。”冯轩明没想到竟能碰上识货之人,顿时也来了兴致:“此番只带了些凤凰水仙来,单枞却得等到来春了。”
“那也是极好的。”王钦之拍案而叹:“如此好茶,小侄有个不情之请,愿为世伯持而炙之。”
冯轩明略显意外:“你竟懂煮茶?”
王钦之虽然一心结交冯氏,却也只能在年轻一代里打打转。王姓在黎族中的地位早就一落千丈,稍有身份的,哪里会将他放在眼里。
冯轩明在冯氏族内地位尊崇,仅次于族长冯轩朗而已,若非此次决定亲赴百峒宴,王钦之根本连其面都见不上。
如此机会,他哪能放过,极是谦虚地回道:“小侄略懂茶经,只怕唐突世伯。”
二人找到了共同话题,王钦之又极力奉承,顿时相谈甚欢。
饮茶的习惯在明代已极为普及,可普通人只管喝,哪里有心思去研究里面的诸多明堂。
不要说鱼叉三人,连唐承佑这个大族子弟也搭不上半句话。只得闷头吃着糕点,不时在冯轩明谈及自己点头虚应。
隔了好一会儿,取水的仆人终于回来了,却没带回半点泉水,反而极是狼狈,左脸肿起,五指之印清晰可见。
打狗也要看主人,冯轩明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老爷,他们……就是他们,说小的脏了他们的水,竟动手打人。”
顺着仆人所指的方向,九个头戴斗签,身披蓑衣,粗布短裤,脚穿草鞋的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
九个人的背上均背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显然不是普通百姓。
鱼叉眼睛一亮,仅看这九人行走的步伐,便可知其无一不是高手。
莫非冯轩明的担忧是真有其事?安南人竟真的欲对冯氏下手,借此逼迫黎族大举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