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哀家的懿旨,永妃竟然用药伤了皇上的身子,先丢进冷宫,等待处置!”刘昭仪抿了抿唇,她也是恨极了这个永妃。
阿九好容易把刘昭仪哄走了,独自守在龙床边上。她盘腿上了床,将男人的头搁在腿上,柔荑轻轻地按捏着他的头。
“赵子卿,你总是这样,逼得我一次次狠下心来。太子长大一些之后,我就喝了避子汤,不想再看见和你相像的脸了。瞧,现如今你非要逼着我亲自动手。”女子的声音十分轻柔,她从一旁的小桌上端过药碗,亲自喂着他喝下。
当药碗见底,她也满脸布着泪痕。
片刻之后,男人睁开了那双眼眸,没有往日的威仪,仅剩下几丝迷茫。
“阿九。”他看到了眼前的女子,干裂的嘴唇吐出了两个字。
阿九抬起头,硬逼着眼泪流回去,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皇上还有话要说吗?臣妾听着呢!”她靠在他的耳边,仿佛是情人间的呢喃。
躺在她腿上男子一震,浑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了,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那个朝夕相伴的女子。
“你要做什么?”他似乎想要扬高声音呼喊,无奈身体却已经被吸干了力量一般,只能低喘着问出这么一句。
“我要送你上路,我陪着你将近二十五年,由爱变恨。爱你至骨髓里,恨你不得好死。”阿九低沉的声音传来,她低着头蹭着男人的面颊,一如既往的亲昵,只是话语里却带着深深的悲凉。
赵子卿瞪大了眼眸,他耗尽权力抬起手臂似乎想去挥打眼前的人,只可惜却是徒劳。
“我给你一切,即使我很宠爱永妃,但她也无法和你相比。阿九,别轻易毁掉我们之间的感情。”男人开始头晕目眩,抓着时阿九大红色的衣袖,语气虚弱地开口。
阿九没有回答,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男人闭上眼睛,停了呼吸身体开始渐渐变冷。
她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落在他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上,仿佛他也伤心地哭了一般。
“你给了我一切,包括灾难和被遗弃的恐惧。上一辈子我给了你和王箬芝一条命,这辈子我们本可以做寻常的帝后,无论是君臣还是夫妻,我都可以忍让。但是,太子的东西你不能碰。况且,就连最后你那点可怜的宠爱,都已经施舍给了别人,让我如何放过你!”她哀戚的呜咽声,轻轻地在殿内回响。
柔荑抱着怀里的已经冰冷的尸体,眼泪有些止不住。即使爱已成恨,但是当她亲手喂他喝下催发的□□时,她还是会痛心。相伴二十五年的男人,也不过几碗□□就要了他的命。
明国崇高十八年三月十三,宫内丧钟敲响,皇帝驾崩。太子继位,改年号为庆丰,尊母后时阿九为太后,封太子妃时蕊为皇后。
先皇下葬之后,文武百官继续为新皇效劳。一品大员时景请辞,新皇准奏,富贵滔天的时家,开始对新帝慢慢放权。
冷宫萧索,这是阿九第三次来了。无数位妃嫔在这里丧了性命,也只有三个女人被她送了一程。
如今,她来瞧瞧赵子卿最后宠爱的女人,还把“永”这个抢到手的女人。一碗药灌下去,永妃的眼神带着十足的愤恨。
“皇后,你专宠这么多年,却轻易被我夺了宠爱。你知不知道,皇上他也怕你的隐忍,怕你的筹谋。在他的眼中,你越来越像个毒妇,就像曾经赵王府的王妃一般,你是一个让丈夫害怕和遗弃的正妻!”永妃那张年轻的脸上带着深深的不甘,她感到肚子胀痛,同时身体开始渐渐变冷。
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太后,身着青色的衣裙,仿佛看着跳梁小丑一般望着永妃。
尘封已久的人名被提起,时阿九的嘴角溢出一个淡笑。看样子永妃为了争宠着实费了一番心思,连死去多年的王箬芝还会被提起。
“我和她不一样,她死了,我赢了。好孩子,你到了地下若遇见王妃,麻烦你告诉她一声,我时阿九没让她失望,活得很好。”她嘴角的笑容变成了嘲讽,低头看了一眼永妃染血的衣裙,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庆丰元年八月初十,后宫里依然有条不紊,只是在冷宫的一隅,那个先帝最后宠爱的永妃上吊自缢了。死前不幸小产,血迹已经干涸了,就连精致的绣花鞋底都沾满了血迹。
绿萼急忙地催促着宫人,帮太后搬离了凤藻宫,这里终将换上新主人。
“先帝送的东西都收起来吧,哀家不想看见。”阿九一眼瞥见桌上的夜明珠,眉头轻轻皱起,转而有些嫌恶地闭上了眼。
后宫十八载的生活,让她成了心狠手辣的毒妇。面对赵子卿最后一个孩子,她也绝不手软,心如蛇蝎也好,绝情冷意也罢。这一生,她已经了无牵挂。
大皇子和三皇子在新皇登基之后,都分了府出去过了。天后赐了恩典,让他们的母妃秋嫔和秀贵妃也跟着出宫了。
“太后,您保重。”秋嫔依然恭谨地行了一礼 ,便退了出去。
秀贵妃站在殿内,朝着她盈盈一笑,带着些许的调皮。阿九微微怔了一下,仿佛时光又回到原来在赵王府的时候。
“姐姐,下辈子我一定不要这泼天的富贵,也不要和你相遇。”秀贵妃最后大着胆子留下来这么一句话,仍然面带笑容地离开。
阿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低声说道:“我也是。”
驸马不能在朝为官,索性就和长公主一起云游四方。时蕊怕太后寂寞,和皇上商量了一下,把大公主放在了阿九身边养着。
阿九抱着怀里已经会说话的小人儿,心里一阵舒坦。
“皇祖母,这是什么?”小女娃拿着诗经,手里指着几个字歪头问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阿九的嘴唇有些颤抖,却还是轻声念出了那句话。
小女娃嘴巴吮吸着食指,然后用带着口水的指头放在了另一个地方,轻声问道:“那这个呢?”
阿九迟迟没有说话,连心都跟着发凉。怀里的娃娃久久没有听到回答,便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阿九抬手按着小娃娃的头,不让她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那一日,她窝在赵子卿的怀里,撒娇似的问了这句话。现如今,她含饴弄孙,那个男人的尸体早已入了皇陵。
爱情在权势面前,卑微的可怜,再美的爱情也敌不过流年和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