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一想到要用文字记录,不知道为什么,手就迟迟敲不下来,字打了又删,我只好问自己,你到底想写些什么?
写自己的愤怒、悲伤还有自责?
事情已经过去,记录这些毫无用处。
反思从中学到的经验教训?
连我自己都笑了。
说到底,我其实不想写这篇日志,大脑在逃避着回忆,但心里又有好多情绪渴望着发泄。我没法和别人说,整件事被列为机密,所有人都被下了封口令,唯一能倾诉的周宇因为王凡的事情痛苦不堪,我不想这个时候再去打扰他,所有只能通过日志的形式。这姑且也算一种交流吧,因为屏幕上的倒影正看着我。
那天回到基地后,我们第一个见到的是成鸿。
他看到周宇受了些伤,便直接带我们去了医院,在那里我们看见了叶城,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成鸿的爱人。
叶城伤得比较重,一直躺在床上,听说要住院,但精神很好,还趁成鸿不注意塞了个削好的苹果给我,因为他讨厌吃水果,又不敢当面抗议。我只好吃了,刚吃完成鸿就带着包扎好的周宇回来了,吓得我俩声都不敢出。成鸿看了我一眼,又威胁地瞪着叶城,我猜他一定是发现了。
后来他带我们去了旁边的值班室,里面没有人。房间里,成鸿问我们,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因为我们帮了大忙,算半个知情者,只要是能回答的,他都会告诉我们。
我想了半天,最后只问了他,“秦逸以后还会回来吗”。
他犹豫了一下,说应该不会回来了。
现在我知道,秦逸的真实身份是直接归心联网开发委员会机关管辖的监察员,上头派他来,是为了查明我们中有没有反心联网组织的间谍。他很早就发现何淑娴有问题,但为了钓出她背后的大鱼,一直没捅破。
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在猎鹰兵团,他故意把疑点告诉了余梓枫。也许是为了警告他,也许是为了引操纵者现身,因为一旦余梓枫说服了何淑娴,让她不再继续执行任务、甚至交出解析记录的话,对方就会满盘皆输,所以操纵者很可能会出现,拿走记录,或者,再抹杀证据。
我个人更倾向于前者。
而蒋玥嘉则是机器人。自从《反高级人工智能体协议》签订以来,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人工智能存在了,蒋玥嘉也不例外。她被开发用来执行人类不便完成的任务,情感更是被严格封锁,每个监察员都拥有自己的机器人。它们和市场上的功能型机器人不同,每次执行任务时会被输入一份虚拟人格,完成后清零;当没有人格时,它们更像一具具美丽的人偶。
但我觉得,秦逸没有把它当成人偶。
说完这些,成鸿问了我们一个问题。
他问,“你们认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的?”
我把我们的推断说了,听完他很惊讶,说你们基本上都猜到了,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周宇忽然开口。
他说,“很多事我们都没猜到,不然事情不会像现在这样。”
大家一时都没有说话。
我知道周宇想到了王凡,他在怪自己。为了留给他一个人的空间,也让他好好休息,我们把感通器关了,但我很确信。
成鸿透过窗户看向走廊另一边的病房,他不是在看叶城,因为叶城在和我们同一侧的房间。
过了片刻,他忽然说道,“其实大部分事情我们都猜不到。”
“哪怕你做了选择,也猜不到它带来的结果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因为人心一直在变,人的情感又太过复杂。”
陆启文则是一到基地便不见了踪影,也许是有太多事情要忙。听说基地不少心理辅导师都受到了审查,一部分人从此再也没出现过。那天在电梯里,我偷偷把何淑娴的解析器塞给了陆启文,让他带给沈渊或刘志文,他很快解析到了我的思维,后来周宇有意让他先撤到安全地带。现在想想,可能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事情还没结束,而解析器在陆启文手里明显会比在我或周宇手里安全。
周宇是在第三天恢复了正常。
之所以说正常,是因为当我看到他时,他给我的感觉和以前一样,沉稳坚定,仿佛什么都无法击倒他。
“去吃饭吧。”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第二句是:
“感通器戴了吗?”
再平常不过的两句话,我竟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似乎在告诉我,他回来了,一切都没事了。
屏幕散发的荧光在照射进来的光线中渐渐暗淡,朱谨看着屏幕,伸手点了“删除”。
窗外,旭日初升,光线明亮而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