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什么?”楚寔撩起床帘在季泠床沿上坐下。
这一瞬间, 季泠就感觉楚寔很有些表里不一。人前是高华儒雅的清贵公子,风度翩翩,举止进退都很守礼,甚至比一般人还更守礼, 但是人后却总有点儿强盗感。
季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念头。可是当初她病在床上,楚寔撵走芊眠坐在她一个姑娘的床沿上, 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已经不是什么不拘小节能解释的了, 而是好像礼教并不在他眼中。
季泠回了回神把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收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荒谬,她和楚寔已经成亲, 别说就是坐她床沿上,便是躺床上也没有半分错。
季泠拉着被子坐起身看向楚寔。
楚寔的视线在季泠微微敞开的白绫中衣领口上扫了眼就挪开了。虽然快十五岁了, 季泠的身体也一直比别的姑娘家长得好,可毕竟年岁还小, 小荷不过才露尖尖角, 扫过去也看不见什么。
“说吧。”楚寔又道,然后朝从净室刚收拾了东西出来的繁缨摆了摆手,让她出去。
季泠咬了咬嘴唇, “那个, 那个……”
楚寔皱了皱眉头,他实在有些疲倦,并不想听季泠一直“那个”下去,“睡吧。”
楚寔起身, 季泠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可见温文儒雅的楚大郎背后的脾气也有些喜怒不定呢。
楚寔绕出了屏风后,季泠才颓丧地重新躺下,久久不能入眠。她不由自嘲地想,就她这个性子,哪怕生得妲己模样,只怕也得不着男子喜欢的。
早晨季泠梳头时,楚寔已经换了袍子准备出门。鬓若刀裁,鼻如悬胆,一袭鸦青地团窠双狮戏球纹四开襟袍子,镶银白如意纹襕边,把楚寔衬托得越发清隽,仿佛空翠湿人衣的山涧青松,高颀挺拔。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已经不再单独讲容貌了,那周身的气势才是最诱人的。
季泠用了诱人两个字,是因为很难有人会忍得住不去看楚寔。
楚寔朝季泠招招手,季泠的头发都还没梳好就站起了身,任由长发光顺地垂在身后。
“晚上不回来,别等我了,后日我们就出发。”楚寔道。
季泠点点头。
“昨晚想跟我说什么?”楚寔问。
季泠没想到楚寔还会问自己,她心里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季泠看了眼繁缨,繁缨便知趣地退下了。
楚寔从旁边托盘上将一枚金线绣的荷包递给季泠,示意她给自己戴上。
季泠低下头,因为靠得楚寔太紧,连呼吸都屏住了。直到她用手指把荷包上那根本看不见的褶皱给抹平后,才抬起头来。
楚寔似乎还算满意,转身准备出门了。
季泠赶紧上前一步,急急地道了声,“珊娘姐姐……”
楚寔回过头,“嗯,她怎么?”
“这次能不能也带上珊娘姐姐?”季泠没敢说让楚寔纳了珊娘,她好容易有了点儿急智,找着个借口,“我还跟着她在学箜篌呢。”
“家里的事儿,你做主就行。”楚寔说完就走了。
“我做主?”季泠对这句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次日辞了老太太,还有王厨娘,季泠分别大哭了两场,而去辞别苏夫人时,还真跟楚寔说的差不多,苏夫人并没刁难她,反而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似乎看不见她才是真的心不烦。
在春和日丽里,季泠终于即将跟着楚寔启程去往汉中府了。
“你就这么点儿行李?”楚寔问季泠。
很少么?季泠没像这般大包小包出过远门。当初爹娘双亡,跟着她姨上京城时,随身就一个小包袱。而现在,在楚寔出声询问之前,她还生怕楚寔嫌弃自己东西多呢。
季泠别的也没多带,就把嫁妆里的银票贴身放在了特地缝制的内袋里,有银子么到了汉中府再添置东西也是一样的。季泠如是想,带的衣裳和首饰就少,本来这些东西她也就没太多,其他的杂物更是能省的就省了,轻车简行也免得耽误楚寔赴任。
谁知道,楚寔居然说她行李少。
其实真的不少,因为季泠自己的东西带得少,可厨房里用的东西却带了很多,有些是王厨娘做的秘酱和调味汁,还有些是她自己这些年做的,比如大酱之类的,都是很费功夫的,有时候遇到年生不好,几年都做不出,所以季泠都带上了。
“已经装了一辆马车了。”季泠弱弱地道。
楚寔没再多问。
繁缨听了心里却另有一番滋味,因为光是她的行李就装了一车半,一个做通房的,竟然越过了主母去,的确欠妥。只是季泠的东西都是芊眠收拾的,她也没想到,季泠的行李会那么少。
“上车吧。”楚寔道。
季泠朝身后不远处的珊娘道:“珊娘姐姐,咱们坐一辆车说说话吧。”
珊娘低头应了,上前两步想要扶季泠上马车,却见楚寔已经伸手托住了季泠的手肘。
楚府给季泠准备的马车已经非常宽敞和舒适了,四周都有软布包裹,坐乏了便可躺下歇着。中间一个可以挪动的小桌,上头有一个固定着的铁框,茶水等物放在里面就不易打翻。
只是即便如此,一日坐下来,季泠还是有些受不了,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不得不叫停了马车,急急地下了车,冲到路边的林子里就吐了起来。
胃里难受,眼泪跟着也止不住,好容易吐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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