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周围的人都格格不入,流露出似曾相识的孤独。
而这吸引了詹妮弗的目光。
曾经。
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那种格格不入并非万年长青的松柏,而是晨光熹微时诞生的蜉蝣,早在夜幕降临之前就已消失不见。
小刀用力将口盖撬起,削尖的戏木棍刺入,转着圈取出了一块完整的螺肉。
詹妮弗叹了口气。
只要剜得够深,总能窥得端倪——前提是这块螺壳里真的生存着一只海螺。
***
托尼·斯塔克不常给人发邮件,但当他这么做时,通常只代表着两个意思——要出大事了;或者,我要搞大事了。
布鲁斯觉得现在的状况大概是后者。
他和这位比自己大十岁的花花公子也算是半个忘年交,在将近四十岁的年纪,斯塔克老爷始终致力于证明一件事:自己还能变得比三十岁时更“会玩”。
这封邮件的标题是born this way!
lady gaga的《生来如此》,前几天一经发布就变成热点的单曲,显然,斯塔克选手企图通过亮眼的题目和紧跟潮流的操作在会玩上先声夺人。
布鲁斯摇摇头。他点击鼠标进入邮件,发现里头只有一段视频附件和一句留言。
“瞧瞧你的女孩。”斯塔克老爷写道。
布鲁斯点开视频,果不其然,那是一段詹妮弗·戴维斯参加真人秀的剪辑。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詹妮弗在剪辑中表现得如此……不同。
这不禁让布鲁斯想到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刻。
那天是在斯塔克举办的宴会上,天气很冷,她穿一件红色的鱼尾裙,亮片在裙裾上闪闪发光,面庞光洁,眉眼细腻,金发漫不经意地在侧面抓了个发髻。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似乎正搜肠刮肚地寻找有趣话题,布鲁斯认得那个姿态,他的动作神情无一不表明他正被面前的女性深深吸引,反应滑稽如同一只在雌鸟面前大跳求偶舞的雄鸟。
而那位女士,无论察觉到了还是没有,轻易地被对方逗笑了。那笑容并不真诚,也不轻蔑,反显得恰如其分。她微微低头,侧耳倾听,一缕发丝便挣脱发髻的束缚,犹犹豫豫地去亲吻她的脸颊,活像阿塔兰忒犹豫地躬身去捡起希波墨涅斯的苹果。
在后来无数次的约会和同床共枕中,布鲁斯也总是注意到那缕发丝——无论长得多长,它们总能找到一种古怪的方式从她额角垂下,然后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别至耳后。
但那时,他只是站在二楼静默地打量着她,就像站在特拉维夫博物馆的油画展厅里打量那些乍见令人震动、离开后却模糊成一团雾气的艺术品。
詹妮弗·戴维斯只是个女演员,如果说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概是她的外表和气质格外出众——而这一点恰恰使她在他熟识的女性群体中显得平凡。
尽管布鲁斯永远不会对阿尔弗雷德承认,但他选择詹妮弗也正是因为这个认知,因为她可以成为一个完美的“韦恩女郎”符号,因为她能够在任何珠光宝气觥筹交错的聚会上显得恰如其分,因为她和从前那些没什么两样。
至少在当时。
布鲁斯望着屏幕上的女性,指尖在鼠标上轻轻触碰。他向后靠到座椅上,双手笼成塔状支撑着下巴,陷入沉思。
不,他并非会对与众不同感兴趣的男性。
事实上,他发现这种与众不同有些……恼人?
阿尔弗雷德总是对他的感情问题过分关心,“惶恐韦恩家族绝后”,布鲁斯知道这其实是老管家对他夜晚行径的一种无声抗议。
比如现在。
“我得承认自己的惊讶,韦恩少爷,”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我竟然不知道你会是喜欢看真人秀的类型。”
布鲁斯转过头去,开门见山:“阿尔弗雷德,我在考虑结束这段恋爱关系。”
桌面上布置下午茶的手一顿,老管家问道:“你有什么新的浪漫关系吗?”
“什么?”布鲁斯惊讶,“为什么?不,没有,当然没有。”
阿尔弗雷德朝屏幕看了一眼,神色如常地说:“那么,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你必须和一名优秀的女士分手,请原谅我的多嘴。”
当提到“多嘴”,他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我想知道原因”。
布鲁斯叹气。
“我希望记者们对我的花边新闻感到厌倦,而不是对我的个人生活更加好奇,詹妮弗的存在未免过分醒目了。”
“而你认为一段感情的结束会让记者们放弃对你的兴趣?”阿尔弗雷德从鼻子里出了口气。
要不是布鲁斯相信他的职业精神,那简直有点像嗤之以鼻。
不过老管家很快就用行动证明了自己。
“如果你认为亲密关系是让你成为焦点的原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阿尔弗雷德犀利地说,“在哥谭这座城市,你下车时的一次踉跄就可能登上各大新闻的头版头条,这全因你的名字是布鲁斯·韦恩。”
的确。
“一个我不想要的名誉。”布鲁斯说。
“那也是你父辈的名誉,韦恩少爷。”阿尔弗雷德温和地说,“而且我非常确信如果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戴维斯小姐分手,追在身后的记者会只多不少。”
这个节骨眼?
换了去年,谁又能想到一个本该减少曝光的女演员会有现在这样全球性的曝光呢?
布鲁斯摇头。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视频界面关起,然后登录推特。
韦恩少爷的推特几乎是实时更新的美国丽人指南,他面无表情地忽略那些消息提示,打开新推特界面,将斯塔克发来的话写了上去。
“瞧瞧我的女孩。”
鼠标停顿片刻,移开,键盘被再次敲响。
几秒钟后,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了那条新发的动态——
“瞧瞧我的女孩![亲吻][亲吻][亲吻]llengethewi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