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可真是始料未及。
自然之心假装没听见詹妮弗在想什么。
它自己知道自己理亏,其实也不想挑起各个种族之间的世界大战,狠不下心的结果就是力量被不断削弱。
如果把它比作一个中央枢纽,一名将军,底下的兵种越复杂、数量越多,作战能力才会越强。人类的智慧当然可以算是现代的力量衡量标准,但对宇宙中的某些种群来说,利齿和长爪还是原始的力量衡量标准。倘若地球明日要遭到入侵,没有力量可不行。
这个道理自然之心明白,詹妮弗在和它数据共通后也明白。
她有时候在想对方是不是看上了她刚来这个世界时的“高高在上”和对自然规律的“天然理解”,才把宝押在了她身上,把自己做不完的活都堆给她。
对于这种猜测,自然之心的回应就是——没有回应。
不仅没有回应,它老人家还用“我都是为你好”的语气把感应短暂切断了一段时间,宣称只有这样詹妮弗才不会对探索自然感到“索然无味”,才能回到一开始的“兴致盎然”。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是解决了她的一点小问题。
***
接到任务当天下午詹妮弗和安东就开始为进入洞窟做准备。
任务名称叫“吸血的盛宴”,光从名字推断就能猜到洞窟里有什么:地下暗河、不见天日加上曲折洞窟,完完全全就是吸血蝙蝠的天堂。
地形曲折,进进出出会浪费大量时间,他们两人一商量,决定带上尽可能多的资源一条道走到黑。
詹妮弗照例背着自己的树叶小包,她现在身上有短袖、短裤、护腿和雨鞋,武器有完好的压缩空气刀、梭镖和木弓,工具有钩枪。洞窟里施展不开又容易误伤,她没打算把木弓带进去,梭镖可以拿来探路用,倒是可以带一两根。
除了武器之外,两人还收拾了疗伤的草药、可食用的肉干及果实,以及长树藤、大型火把、小型火把等可以想见会用到的生存探索工具。
看起来准备万全。
看起来。
反正詹妮弗在进洞的前二十分钟还觉得他们没落下什么东西,她甚至还把橡胶鞋拆掉一部分切碎了来当燃料,因为胶底能够支撑燃烧更长时间。小型火炬确保他们能在行进时及时试探前路是否有充足的氧气。
然而万事都有个然而。
——然而一小时之后他们就遇到了□□烦。
地下水道从深至小腿的高度渐渐没到膝盖,没到大腿,没到腰,而相对的洞窟的顶部也越来越低,从离水面越七八米到四五米,到站直时伸手就能碰到洞窟的顶部。
詹妮弗:......npc能在这种地方把三个孩子,而且是三个“幼童”,全弄丢,还真是不容易。
“现在怎么办?”同行的安东问道。
“能怎么办。”詹妮弗叹了口气,“这里虽然洞顶很低,但前面看着没那么黑,应该是顶上有露天的缝隙。去处亮来处暗,一进去可能就找不到方向,差不多是自绝后路了。”
“自绝后路也得进去。”安东心领神会。
他们两个还算心理素质不错的选手,换个幽闭恐惧症的来估计得玩完。
两人硬着头皮捏着鼻子涉水一路朝前,水位渐渐地高到胸腹部,传来冰凉刺骨的压迫感。可供前行的洞窟上下径缩小已经足够恼人,逐渐上升的水位更像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变成灭顶之灾。
终于,在继续走了一段距离后,詹妮弗率先停下了脚步。“前面露不出头了。”她说道,“只有一条路,除非潜水过去。”
“先等等。”安东大皱其眉。
潜水是在上方无障碍又视野清晰时才能用的探险伎俩,现在火把不能用,除了摄像机组的蓝色荧光,洞里一片漆黑。是,前面是有光,水里也隐隐传来光源的迹象,但谁知道前头的洞顶会不会和水面相接?万一潜行过去快憋不住气时往上浮却发现没有空气带,岂不是活活把自己憋死在脏兮兮的水里?
詹妮弗比他想得更多些。
早在南五点就有选手说过他的勋章来自“吸血的盛宴”这个任务,要么前方有能供人经过的空气带或者干脆柳暗花明,要么进洞的口子不止一处,只是大多数人习惯性地从任务点出发,沿着最近的路找到了最近的洞口。
性命攸关,可又多想无益。
“你把绳索递给我。”她咬牙说道。进洞时他们身上都带着很占负重的细树藤,这些树藤连起来就是一条完美的绳索,它原本是为了防止出现岔路,现在倒成了一根救命稻草。
安东先是下意识地服从命令,几秒钟之后忽然反应了过来:“你要自己去?要不然还是我去吧,我能在水里憋三分钟气。”
“我能憋五分钟。”詹妮弗接过树藤。
安东拉着绳索没放手。“要不然——”
“好了,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詹妮弗自顾自地把树藤系在腰上,“我先游进去探探路,如果情况不对就顺着绳索回来。你站稳了,小心别划破腿,我不知道水里有什么东西,但刚刚来的路上我一直觉得有东西在触碰皮肤。”
她一说到这事安东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的确,从踏入地下暗河到现在,他们的腿上都能感觉到其他东西的触碰。那种触碰不是人在水中迈动双腿时不小心碰到摇晃水草的触感,也不是石头的硬质粗糙感或小型动物若即若离的软质触感,比如小鱼,青蛙,水蛇,而是一种来来回回颇具试探性的咬噬感。
詹妮弗会为这个赌上十张富兰克林——这片水域里绝对有什么肉食性再不济也是杂食性的鱼类存在,只是很难说它们是水虎鱼还是某些不为外界所知的新型物种。
“千万,千万别弄出血来。”她再次强调道。
吸血的盛宴,吸血的盛宴,按照节目组一贯的风格,光有吸血蝙蝠可称不上是“盛宴”。大多数肉食性鱼类不会在人类皮肤完好时发动进攻,但难保常年活在地下暗河的种类不会因为饿极了铤而走险,要是此时此刻一个不小心无疑是火上浇油。
安东被她严肃的口气弄得心有惴惴,直到詹妮弗双手撑着洞顶抬着下巴朝前走去还有些缓不过劲来,逮着什么都觉得是食人鱼,连缠绕的水草都像是食人鱼在咬他的脚趾。
可怜生活在湍急水域的食人鱼又惨背此锅。
食人鱼委不委屈观众们不知道,但詹妮弗很“委屈”他们是看出来了。
【这地方能走人吗?摄像机开了全真夜景模式我都看不清水底下有什么东西,现在看着屏幕我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有种很吓人的感觉,幽闭恐惧症都要犯了。】
【幽闭恐惧症+1,还有我的深海恐惧症。想想一个人待在洞窟里,水没到脖子,而且水质很脏,里面还有不知道什么鱼在游来游去......而且前面的洞顶是向下倾斜的,潜水下去说不定就上不来了。】
【之前选手科林潜水的时候你们不都在叫好吗?也太双标了,科林听了都想退赛,你们这些游标卡尺精。[笑哭][笑哭][笑哭]】
【科林那次难道不是因为他上衣拿来包头了,夜景模式下就露出了......总之我看到评论区有好多肌肉爱好者在飞。】
【荒野求生真是肌肉爱好者的天堂!】
“越说越歪。”解说瑞奇“愤愤不平”地代表所有单块腹肌人群吐槽观众。
常年以荒野求生树立起硬汉形象、号称单手能攀爬双腿能绳降的贝尔对此笑而不语。他享受了数秒钟来自同胞的愤怒,旋即再次敬职敬业地开始点评九宫格。“这是非常冒险的行为。”
“太冒险了!”科迪的语气比他更强烈些,“选手不知道前面的地形,水里又有肉食性鱼类出没。詹妮弗认为自己能憋气五分钟,她必须考虑在下潜途中遭受攻击的状况。我不建议任何求生者,甚至是冒险家,在地下暗河挑战地形的权威。”
“所幸他们还有一根绳索防身。”贝尔指出。
科迪:“说防身太轻描淡写了,应该说身家性命都在这一根绳索上。要是没有生命环——”
“要是没有生命环,大多数选手都不会做出他们在做的举动。”瑞奇说了句公道话,“再者说溺水和被鱼类攻击和当初在森林里的危机还不一样......别这么看我,我好歹补过前面几轮的录像......被棕熊袭击时就是那么一下,生命环都来不及救,可被鱼咬顶多就是两个窟窿,哪怕溺水也有生命体征实时监控。”
科迪顿时被噎了一下。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荒野挑战》并不是一档完全意义上的求生节目,架不住20年荒野生存训练官的职业精神在那里,对“冒险”这个词完全不感冒。同为生存主持人,贝尔这两年已经开始谋划做一档娱乐性较强的带人生存节目,对节目组设置的种种吸睛关卡接受度就高多了。
有了生命环做兜底,无论解说还是观众都并不太紧张,詹妮弗自己也不大紧张,但她能感受到身后来自安东的紧张——这小子被鱼吓得够呛,夸张点说,心跳声都能在洞窟里擂鼓了。
她心里吐槽着,脚下走得很沉稳。
前进的水道一开始还留有15-20厘米的缝隙可以仰着脖子呼吸,带着草木和泥土腥味的新鲜空气透过岩石的缝隙从地面传来,偶尔还能感觉到丝丝吹拂在面颊上的凉意,约莫是风穿过狭窄的岩缝。但很快,这片窄小的空间就消失了,伸出去探路的双手只能摸到石头和水。
“好吧。”詹妮弗对自己说。
她先将附近的石壁摸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前行的余地,紧接着再三确定腰间树藤系得很紧绝对不会在半道掉下来。做完这些,詹妮弗在原地深吸一口气,感觉每个肺泡都被空气充斥,旋即闭口潜入水中。
三台摄像机亦步亦趋地追随。
全景一号机在洞窟外,而前景、后景与近景三台仪器不得不跟随选手潜入水中。它们自带的蓝色荧光堪堪照亮了半米左右的距离,亮光映在头顶,让詹妮弗至少不会看不清洞壁撞得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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