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两个月,太子宫中的日子一直很平静。
陈娇也就是那天说了一句,仅仅一句,之后见到刘彻还是那样笑,往椒房殿的脚步,也还是很勤快。
很多事不是当天发作,当天就会有回应,大家都是宫廷里打转的人尖儿,心思不外露也只是第一课而已。刘彻就是再天真,也不会以为天家婆媳同陌间百姓一样,口角只是口角。
当代以孝治天下,天子就是最大的孝子,刘彻当然也是个贤孙,他经常去长乐宫给窦太后问好读书。祖母对他也一直很和气,似乎还不知道太子宫中的小小不快。
倒是椒房殿偶然间有了一场对话。
“也就是随意敲打两句。”王皇后很不以为意,“娇娇人很柔顺,只是你姑姑这些年来实在是太顺了,有时候难免不知进退,现在能让她收敛些。日后更大的不愉快,就消弭于无形了。”
刘彻就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要是能因为陈娇一两句话,就此对王皇后生了嫌隙。王皇后这个母亲,恐怕也就当得太失职了。
“那也不必这样曲里拐弯的。”亲生母子,也没什么心机好讲,刘彻就说得很直接。“太子妃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年来您也看得很清楚。对上对下,也没什么可以数落的地方。您是和她做婆媳呢,还是和姑姑做婆媳。这样求全责备,难怪娇娇委屈。”
王皇后的笑容不免淡了三分。
娶妻不到一年,连一点响声都没听见,床笫之事,也的确做到了乐而有节。
就这样,心就已经偏到太子妃那里去了?
长公主再怎么尊贵,那也是臣,对天家之事,张口就是褒贬。仗着太后的宠爱,俨然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自己不便直撄锋锐,从太子妃处入手婉转暗示,这是敲打,也是体贴。否则事情闹大了,还不是两边没有面子?
要是从前,彻儿是决不会读不懂自己这一番安排后头的意思,如今他还是读得懂,但却已经不赞同这样的做法了。
到底是枕边人,枕头风一吹,孩子的心不知不觉就长偏了。
她扭过头去,有了些不快,并不理会儿子。
刘彻也知道母亲生气了,想了想,就又把话吞了下去,并不说什么。
回去看陈娇时,并不透露椒房殿里的小争执,陈娇也的确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一贯那样体贴对他。
“成日里出去野,衣服上都是泥点。”她一边说,一边咬断了手中的线头,蹲下身来比了比刘彻的脚。“又长得这样快,成亲的时候还只比我高这些呢,现在……连脚都又大了几分。”
没有成亲的时候,太子的吃穿用度,自然也是被人服侍得无微不至。可有了妻子,刘彻才知道什么叫做体贴。
鞋袜都是不大跟脚的东西,自己不说,谁知道脚大脚小?也就是陈娇,一声不吭,手里就做起了他的新袜子。虽说女红不过如此,但最难能还是心意。
他就笑着抱住陈娇,“天色暗了,别在拈针动线,坐下来说说话多好。”
一边说,一边把头埋在陈娇肩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明儿不出宫了,一放学就回来陪你。”
“我有什么好陪的,不如和我一起去长乐宫陪祖母。”陈娇不禁咯咯笑起来。“太子,好痒。”
她一向是沉静的,即使是笑嗔,也带了三分的清冷。唯独这被胡渣扎出来的笑,清脆而突然,好像谁打破了一个陶器,发出了一声嗡响,响彻了寂静而炎热的午后,有了陈娇这年纪该有的飞扬。
不要说刘彻,就是陈娇都为这笑声有些愕然,两个人都静了静,陈娇看了看刘彻,噗嗤一声,又笑起来。她也难得主动,将头放到了刘彻肩窝里。
“你们又去哪里玩了,还是去上林苑打猎?”她的声音比起平时,带了十倍的甜,“还是那几个人?这一回没被百姓围起来吧?被舅舅知道了,看他不罚你。”
刘彻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他能怎么罚我,他舍得吗。要罚我,我还求之不得。”
上回刘彻闹得实在不像话,传到了天子耳朵里,天子虽然罚他背了几篇书,但转过头去,就赏给他几匹大宛名马,这件事,宫中人也都是知道的。
“舅舅要把你宠坏了。”陈娇不禁又轻笑起来,“要是被祖母知道了,你可就要倒霉啦——”
她抬起头来看刘彻,声音忽然就断在了喉咙里。
刘彻虽然拥着她,但眼睛却看向了宫室外正擦拭门窗的小宫女。
她也就跟着刘彻的眼神看了过去。
即使是陈娇,亦不得不承认,这名宫女身材窈窕,楚腰纤细,动作间很有丰姿,是个动人的花信少女。虽然她尚且没有回过头来,但仅凭那摇动的腰臀,就已经足够吸引男人的眼神。
那声音就在她脑中冷笑起来,笑声苍凉凄厉。
陈娇睫毛微颤,又垂下眼去,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上回你冒用姐夫的名义,祖母私底下就对我说,下回再有这样的事,让我告诉她,她来罚你……”
过几天,陈娇的母亲再一次进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年纪大了,越发依恋儿女,天子忙于国事,无法朝夕相伴,陪伴之责,长公主责无旁贷。十天里倒有九天在长乐宫中,一日不见,太后就念叨着,“女儿大了,不来看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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