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年以他出众的音乐素养, 很快就得到了大长公主和刘彻的宠爱, 一时间在宫廷乐师中,也算是小小的红人了。就连平阳长公主都把他借到平阳侯府中,训练她新得到的一批歌伎。
“听说回头就把李宦者一家人都接到府中居住了。”卫子夫捧着肚子和陈娇谈起来, 眉眼间就有一缕会意的光芒。
陈娇曾经虽然后半生都隐居在长门园内,但也不是收不到宫中的消息。只是她也未曾想到李延年居然进宫这样早, 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
这一世他得宠得就要比从前早得多了, 从前听到李延年这个名字, 还是在陈娇生命中最后的日子里了。那时他已有三十多岁,想来也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至于现在吗,以他的容貌, 还入不了刘彻的眼。
“不知道娘娘听说没有。”卫子夫唱了一首歌给陈娇听。“北方有佳人, 遗世而独立……”
毕竟是讴者出身,虽然多时没有唱歌了, 但哼唱起这委婉典雅的调子, 就是没有琴声相伴,也一样清婉悠扬,引人入胜。
陈娇那时候已经幽居于冷宫,父母双双去世,两个哥哥自杀, 爵位国除。整个陈家全做鸟兽散,她的吃穿用度都已经很难维持,还要靠董偃的照拂过日子, 对宫中的消息,她已经看得很淡了。
“听过。”她说。“听说在王夫人之后,最为得宠的,当属这个李夫人了。”
她忽然觉得卫子夫这个皇后做得也不算太快活,二十年后,她的容貌再盛又如何?终究还会凋老,后宫中的美人却永远都层出不穷,不过转念一想,王夫人、李夫人、张美人、刘美人,无数个正当年少的女儿家,都在后宫中领过一时风骚,而后呢,有儿子的或许能得到夫人的封号,没儿子的,过几年也就这样没了声音。也就只有曾经登上过后位的女人,才不至于被后人遗忘了。
这样一想,就又觉得卫子夫在后位上呆得还是挺安心的,不论怎么说,刘据可是一出生就得到了他的《皇太子赋》,而刘寿呢?眼看着都四岁了,还是个可怜巴巴的皇长子。
“是啊。”卫子夫就意味深长地说。“恐怕现在,李延年的这个妹妹还没有出生呢。”
要拔除掉眼中钉肉中刺,就得乘他们还没有发芽的时候行事,现在要掐死一个李延年,当然比掐死一颗嫩芽还要容易。
看来,李延年和他妹妹,曾让卫子夫这个皇后,也吃过不大不小的亏了。居然会让卫夫人想要借用自己的力量,将这根刺预先拔去。
要知道卫子夫是几乎从不和她谈到‘以后’,她也许是害怕一旦触及这个话题,便会撩动陈娇不堪的回忆,会激起她的杀心,也许也是害怕陈娇将要逼问一些她不愿提及的细节,而这些细节,是她为自己的将来埋下的伏笔……
两个人虽然因一个共同的秘密而相得,但也因为这个共同的秘密,她们永远也都只能止于相得。
陈娇忽然有浅浅的感伤:六七年天家媳妇,二十多年金枝玉叶,所往来的都是大汉最高贵的人家,可二十多年来,她竟是如此孤单,孤单到连卫女,都算得上是她曾拥有过最亲近的朋友。
“你的歌声的确很好听。”她不置可否,还是转移了话题。“可惜现在有了身子,不然我操琴你讴歌,阿彻简直又要醉了。”
现在的李延年,还是太弱小了。要掐灭他随时随地,还有二十多年时间从容处置,放他一放,也是好的,至少可以从卫子夫这里多压榨出一点姿态来。
卫女也就顺势跟着陈娇转换话题,神态连一丝不自然都欠奉,城府之深,可见一斑。“那就等子夫妊娠过后,天天为娘娘唱,到时候,娘娘别嫌我只会这几个调子就对了。”
陈娇不禁一怔:这样天长地久的语气,从前可很少从卫女口中冒出来。
看来,这是又在侧面地表自己的忠心了。
“不要紧。”她也和卫女开玩笑,“等我听厌了你的歌声呢,小公主也就到了会唱歌的年纪,童歌那么多,随便选两首,她唱起来也一定好听。”
虽然讴者地位低微,但居上位者也不是就从不放声高歌,就连刘彻,现在到了春三月,有时候都还蠢蠢欲动,想要溜出去和百姓同乐。
卫子夫望着陈娇,宛然一笑,她捋了捋丰润的黑发,轻声细语,“到时候,娘娘操琴,子夫鼓瑟,皇长子嘛,就让他拍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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